早兩天我家開了個派對,參加的人不算多,只有十多位朋友,但氣氛非常好,大家都玩得十分開心。
我家開的派對有兩種,第一種是離地象牙塔分子的知性狂歡:一起看藝術電影然後各抒己見、哲學讀書組的聚會、或為特定題目而設的交流會。我說這些是派對,因為例必有吃有喝,而喝的例必是有酒精的飲品;酒酣耳熱,高談闊論,雄辯滔滔,有人忽有所悟,有人若有所失,然而,最後大都盡興而歸,這不是派對是甚麼?
第二種是貨真價實、左鄰右里式的吃喝玩樂派對,只談風月,不論政經大事,更不會一臉嚴肅地討論科學、哲學、文學、音樂、電影等「悶死人」的題目;除了大吃大喝,嘻嘻哈哈,互相取笑,還會打麻將或玩撲克牌(我其實不喜歡打麻將,也不喜歡玩撲克牌,但有時要捨命陪君子,我也不介意),以小賭怡情之心,共享人間易得之樂。
我的朋友中,參加第一種派對的,隨時可以參加第二種派對,亦能從中得到樂趣;可是,參加第二種派對的,卻有不少對第一種派對完全沒有興趣,這是他們的損失。後者大多是華人朋友,他們雖然都受過高深教育,有些是博士教授,但讀的都是些腳踏實地的有用學科(例如會計學或管理學),對離地象牙塔式的知識敬而遠之。
這兩種派對就像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每個世界的視點和經驗都有限制;能夠接觸和進入不同的世界,眼光才會擴闊,亦較容易養成能容納異見的器量。所以說,多去些不同類型的派對,是好事。
這令我聯想到一些讀科學的人對文學沒興趣,甚至嗤之以鼻,認為那不過是浪費時間的矯情想像;也有些讀文學的人嫌科學太過不涉人間煙火、冰冷無情,甚至視科學為理性霸權,能窒息人豐富的情感和想像。事實上,科學與文學並不互相排斥,讀科學而涉獵文學,或讀文學而兼懂基本的科學,這才是正道。
馬奎斯《百年孤獨》裏的小鎮書店老闆乘火車遷回老家,他堅持攜帶三大箱多年寫作的文稿,放在旅客車箱裏;可是,火車列車員不允,兩人便爭吵起來。後來列車員終於讓步,書店老闆概嘆說:「等到人類坐一等車廂,而文學只能擠在貨運車廂的那一天,這個世界也就完蛋了。」其實,他應該說:「等到人類坐一等車廂,而文學和科學著作只能擠在貨運車廂的那一天,這個世界也就完蛋了。」
哲學比較特別,可以說是在科學和文學之間,但也是不應該只能擠在貨運車廂。我自從轉讀哲學後,也沒有停止過閱讀文學作品,後來連科學也逐漸涉獵多了,發覺視野的確比從前擴闊了很多。今天,我就讀了一篇知識論的論文,聽了一個關於時間的科學講座,還看了一個契訶夫的短篇,感覺就好像是去了三個得到不同樂趣的派對。
//「等到人類坐一等車廂,而文學只能擠在貨運車廂的那一天,這個世界也就完蛋了。」//
回覆刪除當年人們可能還未能設想到世界會有互聯網這回事,今天有了互聯網,文學科學及其著作所「乘坐」的互聯網比人類所能乘坐的最頭等的交通工具無論速度和可到達程度都要勝萬倍,世界應該不會完蛋除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