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630

亞裔美國人看名牌大學

 

(圖片來源: https://unsplash.com)

《洛杉磯時報》有專稿討論亞裔美國人對名牌大學的看法,是合著的文章,作者一位是哥倫比亞大學社會學教授,另一位是加州大學河濱分校公共政策教授,文章論點基於他們的學術研究,不像一般專欄作家隨便發表的個人見解。

根據兩位作者自己的研究和綜合其他研究,亞裔美國人重視名校的程度遠超美國白人,大多寧願做「大塘小魚」(讀名校而成績差劣)而不做「小塘大魚」(讀一般大學而成績優異),美國白人的選擇則相反。為甚麼有這個分別?這和亞裔美國人感到在美國社會受歧視有關。亞裔受到的歧視雖然沒有黑人的那麼明顯,但正如兩位作者指出,亞裔的 glass ceiling 並非子虛烏有,支持有此現象的數據越來越多;亞裔美國人特別看重名校教育,就是由於相信在名牌大學畢業可以在入職和晉升上免受歧視,因此是事業有成的必要條件。

美國白人也有重視名校教育的,但一般限於精英階層,這些人不足美國人口兩成。其餘的美國白人,大概只知有哈佛、耶魯和普林斯頓,說不出其餘五間長春藤盟校的名字,聽過麻省理工的大名,卻不知道加州理工可與之並駕齊驅;對於很多名校,他們的態度是 don't know, don't care。此外,美國精英階層對名牌大學的看法還有其他因素,不只是名牌便足矣,例如所謂 old money(即連續很多代富有)的家庭,在傳統上大多入讀某些歷史悠久的名校,主要是有 "The Golden Dozen" 之稱的八間長春藤盟校加上杜克大學、史丹福大學、威廉姆斯學院(Williams College)和安默斯特學院(Amherst College);其他名牌大學,old money 家庭不是看不起,但始終覺得不屬於他們的傳統。

反觀亞裔美國人,有很多不是精英階層的,同樣渴望子女能入讀名牌大學;這些家長也是只能說出哈佛、耶魯和普林斯頓的大名,而不知道賓州大學是長春藤盟校,膜拜史丹福大學,卻不識波莫納學院(Pomona College)之優越。我有一個經驗頗能說明這個情況:大約三年前,有一次我和兒子到一間中國餐館吃晚飯,我們住的小鎮中國餐館不多,這間餐館的老闆娘說粵語,聽到我和兒子用粵語交談,便跟我們閒聊了幾句,當他知道我兒子正申請大學,便興致勃勃提到她兒子很希望將來能入讀哈佛大學;我問她兒子多大,老闆娘回答說只是小學六年級。一個小學六年級的學生,竟希望入讀哈佛大學,這不會不是父母灌輸給他的想法吧?這位老闆娘大多不知道賓州大學是名校,也沒聽過達特茅斯學院(Dartmouth College)的大名;她深信的只是,如果他兒子將來入讀哈佛大學,他的前途必定一片光明。

諷刺的是,這條名校之路對亞裔美國人來說是特別的艱難,以致他們有些人認為自己的子女申請名校時因族裔身份而受到歧視。是不是歧視,那不容易弄清楚,但亞裔學生入讀名牌大學(主要指私立名校)的機會偏低,卻是事實。過去三十年,美國的亞裔學生人數倍增,而亞裔學生成績一般較好,升讀大學的比例也較高,可是,私立名牌大學的亞裔學生比例卻沒有隨之上升,有些反而下降,大部份私立名校每年的的亞裔學生比例是 20% 左右;假如不是刻意維持,這個穩定的比例便很難理解了。

那麼,入讀名牌大學是否真的能擺脫歧視、衝破 glass ceiling 呢?無可否認,畢業於名校是有優勢的,例如有很多大公司都視某些名校為招聘的 target schools,每年都派專人到那些大學招攬人才,這樣一來,不是名校學生找工作,而是工作找名校學生;不過,入職後名牌的作用就大大減弱,工作表現重要得多。至於衝破 glass ceiling,根據上述《洛杉磯時報》那篇文章兩位作者所引用的數據,名校畢業並沒有多大幫助。就算是哈佛的特大光環,始終不能改變你的膚色。

(原載於《蘋果日報》2018年4月7日)

20210629

茶葉蛋的疑問


本來不怎麼喜歡吃蛋,但這幾年口味有變,愛起蛋來了(主要是雞蛋),就算是最簡單的水煮蛋,零調味,也覺好吃;生蛋黃以前嫌腥,現在卻甘之如飴。我這個愛烹調的人,接著發生的自然是研究雞蛋的煮法。值得一寫的,是我做茶葉蛋的經驗。

以前都有吃茶葉蛋,吃過的,做法大同小異,味道也差不多;主要是用滷汁的香料(花椒、八角、陳皮、桂皮等)、醬油和茶葉,也有加糖和幾片薑的。每次吃茶葉蛋,我都有以下疑問:為甚麼要用這些濃烈的香料?茶葉蛋不是應該有茶香嗎?用了這些香料,一定會蓋過茶葉的香味啊!事實上,我吃過的茶葉蛋都沒甚麼茶香,跟滷水蛋的味道幾乎一樣。不過,既然人人都這麼做,大概是「正宗」的做法吧。

早陣子在 YouTube 看到一個與別不同的茶葉蛋作法:不用醬油,先炒糖色,接著加水煮蛋,香料只用兩粒略為砸碎的八角;蛋煮熟後加茶葉,再煮三十分鐘,關火前才加鹽。蛋待在茶水中冷卻,約八至十小時後可食用。這個茶葉蛋作法還有一個特別之處,就是煮蛋前將雞蛋圓頭那一邊輕輕敲裂;圓頭一邊是氣室,有空間,而且蛋殼下有一層薄膜,輕輕敲裂是不會令蛋液流出的。

我學著照做,做出來的茶葉蛋果然好吃,味道明顯和滷水蛋不同,樣子也漂亮。可是,仍然是沒有很重的茶香。

於是我決定做一個實驗,依上述方法,但連那兩粒八角也省了。炒糖色那個步驟不可省,因為焦糖的味道是這個茶葉蛋做法美味的關鍵。此外,考慮到茶葉久烹會令茶苦澀,我沒有將茶葉連蛋煮三十分鐘,更沒有讓茶葉留在煲裏八至十小時。我把茶葉放在茶葉袋中,蛋煮熟後,關火,然後放下茶包;茶葉的份量要配合煲裏的水量,總之是要有色有香,而我用的是 Earl Grey 紅茶。茶「活色生香」後,取出茶包,讓雞蛋浸在茶中八至十小時。

結果茶葉蛋有茶香,味道也好極。

20210628

邏輯、三段論、悖論

 

(圖片來源:https://pixabay.com)

我不是邏輯學家,但在柏克萊加州大學讀博士時,哲學系有 logic requirement,要取得博士學位一定要過這一關;我花了一段時間苦讀和做練習,並通過數理邏輯學家 Charles Chihara 的親自考核。經此訓練,我總算有能力教授大學的邏輯入門課,今個學期教的其中一課就是符號邏輯導論。也許是職業病吧,我在報章或網上看到寫及邏輯的文章時,都格外留神,不希望見到有人傳播一些對邏輯的誤解。

「邏輯」可以泛指思考或理據,例如問「你這是甚麼邏輯?」或說「這人的邏輯真怪」;可是,說到邏輯訓練,「邏輯」一詞就必須是狹義的,即使不是指高深的數理邏輯,而只是指一階邏輯、歸納邏輯、和非形式邏輯,都不是很容易明白的東西,所以才有訓練可言 —— 未必要正式上課學習,但至少要精讀一兩本好書,做些很多練習,才會學得懂。(為免混淆,下文我會用「邏輯學」指狹義的邏輯。) 雖然有些人沒學過邏輯學卻很有邏輯頭腦,但對大多數人來說,邏輯學的訓練至少能幫助他們較容易避免犯推論上的錯誤。

然而,大多數人不但沒有學過邏輯學,也不會關心;寫報紙專欄而大談邏輯學,恐怕是曲高和寡了。無論如何,邏輯學畢竟是有用的學科,挑些有趣味的術語或概念介紹給讀者,應該不會太「趕客」吧。

例如三段論就值得談一談。「三段論」一般是指亞里士多德發明的範疇三段論 (categorical syllogism),看這名詞,好像是很勁的東西,其實是極其簡單的邏輯系統,一個下午可以學懂。範疇三段論有很大限制,只有四種句式,每個論證一定是三句 (兩個前提一結論) ,而且只能不多不少涉及三個範疇。十九世紀邏輯學家 Augustus De Morgan 舉過一個例子來說明三段論如何「無用」:

所有馬都是動物,因此,所有馬的頭都是動物的頭。

這個簡單的有效論證是三段論無法處理的。事實上,現在的邏輯課不必包括講授三段論,因為三段論處理到的,一階邏輯也可以處理到,反之則不然。當然,學習三段論也無妨;學了,便不會將不是三段論的論證誤以為是三段論,例如以下這個古怪論證:

I am nobody. Nobody is perfect. Therefore, I am perfect.

另一個有趣的邏輯概念是「悖論 (paradox)」。我在報章上見過人用「悖論」來泛指思考上的難題,也有人用來指兩難 (dilemma) 或矛盾。作為邏輯術語,「悖論」另有所指,;悖論大多涉及矛盾 (或不一致),但比矛盾複雜,一個廣為邏輯學家和哲學家接受的定義是:悖論由一組語句形成,每一語句獨立來看都明顯為真,但各語句合起來時卻不一致或產生矛盾。英國哲學家 Michael Clark 寫的 Paradoxes from A to Z (3rd edition, Routledge, 2012) 解釋了近百個悖論,包括了最著名的,找來一讀,自然會對「悖論」這個概念有較深入的了解。

有些悖論並不符合上述定義,但是由正式的悖論衍生出來,因此被一些邏輯學家接受為悖論。以下這個衍生悖論值得介紹:我只須問你兩條問題,你便會答應請我吃晚飯。不信?試試看。規矩是你一定要回答問題,而且只可以答「是」或「不是」。

問題 (1):你是不是會以相同的答案回答這兩條問題?

問題 (2):你是不是請我吃晚飯?

如果你對問題 (1) 回答「是」,那麽你對問題 (2) 也要回答「是」,因為兩個答案要相同。如果你對問題 (1) 回答「不是」,那麽你對問題 (2) 仍然要回答「是」,因為兩個答案要不同。所以,無論如何你都會答應請我吃晚飯。

其實,我改動了這個悖論裏的問題。這個悖論的名稱是 "The Infallible Seducer" (見 R. M. Sainsbury, Paradoxes, 3rd edition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2009) p.163),原本的問題是甚麼,應該不難猜到吧!

(原載於《蘋果日報》2017年12月16日)

20210625

屈穎妍的「政治上腦」

 

(圖片來源:https://pixabay.com)

《蘋果日報》被迫停止營運,6月24日是最後一天。當天,屈穎妍在《頭條日報》專欄發表了文章〈樓塌了……〉;她談的主要是《壹週刊》,其中的「大義」是以下幾段:

這本來是一本主打經濟民生的雜誌,政治很少上封面頭條,就算有都是政治八卦,黎智英常說:政治新聞是毒藥,死

沒想到,《壹週刊》後來轉了吃毒藥,還賣毒藥,吃得一個個聰明人腦壞腦殘,然後,自掘墳墓躺進去。

香港不也一樣嗎?這裏本是經濟城市,不知哪天起,大家政治上腦,熱昏了頭,全民政治狂熱,不再拼經濟。

《壹週刊》的死,是一記暮鼓晨鐘,香港人,我們的初心從來都是經濟,政治大家都不懂,這危險遊戲上癮後,下場只有一個,就是自取滅亡。

《壹週刊》於6月23日停止營運,當時還未肯定《蘋果日報》最後一天是哪個日子(原定是6月26日),所以屈穎妍在文章裏有「《壹週刊》的結業、《蘋果日報》的末日」之語,而集中講《壹週刊》;然而,上引幾段所說的,相信她認為大部份同樣適用於《蘋果日報》。

屈穎妍的文章本來不值得討論,但她在這幾段裏說的歪理太過似之而非,一般讀者可能一時不察被她騙了,因此不得不指出。

她說《壹週刊》少談政治,沒說錯;她引述黎智英之言「政治新聞是毒藥,死梗」(假設不是她杜撰的),對《壹週刊》這樣的一本八卦雜誌而言也是對的。然而,要留意兩點:(1) 這裏說的「政治」確實是我們一般說的「政治」,而政治可以有不同的立場和黨派;(2) 黎智英那句只是指報道政治新聞,不是指政治活動 — 政治新聞是《壹週刊》的「毒藥」,會令它「死梗」。

可是,下文說的「《壹週刊》的死」(當然可以兼指《蘋果日報》之死)是由於玩「政治」這個「危險遊戲」玩「上癮」,結果「自取滅亡」,很明顯不是黎智英那句說話所指。更重要的是,這裏說的「政治」「政治上腦」、「政治狂熱」,並不是我們一般說的「政治」;假如是我們一般說的「政治」,那便應包括支持中共和香港政府的高官、建制派政客及藍絲市民,這些人也有狂熱、上腦、上癮份子,但這些人卻沒有「自取滅亡」,有些還步步高升啊!

屈穎妍筆下的「政治上腦」、「政治狂熱」,指的其實是追求民主自由、敢於與強權對抗。這樣做是否「自取滅亡」?以成王敗寇的標準來衡量,香港現在的情況可以這樣說;但縱觀歷史,我們便知道成功固然不是必然,失敗也不是必然,有了行動才會知道結果。做順民,只「拼經濟」,確實不會「自取滅亡」,但這豈不是苟活而已?

屈穎妍以孔尚任《桃花扇》的經典名句展開文章,並以其中的「樓塌了」為題目:「眼看他起朱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塌了。」其實《桃花扇》還有幾句可以引用到這個討論:「邪人無正論,公議總私情」,「只恐輸贏無定局,治由人事亂由天」。甚麼意思?應該不用解釋吧。

20210624

做給家人吃的飯

 

午餐做炒飯,三人份。先將雞蛋漿下鑊炒熟炒碎,然後下洋蔥粒,待洋蔥散發香氣便下冷飯,大火不斷翻炒至飯粒分開,沒有明顯堆在一起的;接著下玉米粒炒一會,最後下煙肉粒,加點黑椒粉和適量的鹽,炒至均勻並聞到煙肉香便可上碟。上碟後,立即在熱騰騰還見蒸氣上升的炒飯上放一小堆蔥粒,便可享用。這次用隔了三夜的冷飯來炒,很乾身,粒粒分明有嚼頭,特別好吃。

或問:為甚麼蔥粒不放到鑊裏跟飯一起炒?

答曰:蔥粒放到鑊裏跟飯一起炒,確實是通常的做法;我在上碟後才加蔥粒,並不是甚麼獨門妙法,而只是因為兒子不吃蔥 — 如果蔥粒和飯粒混在一起,他會覺得不好吃(雖然還是會勉強吃)。

或追問:那麼何不索性不下蔥粒?

續答曰:因為我愛炒飯有蔥香啊!現在這個做法是折衷。蔥粒放在剛炒好、熱騰騰的飯上,仍然會被熱力逼出香氣,然後我第一個先舀起自己吃的份量,舀有蔥粒的那部份,在碗裏拌勻,那和放到鑊裏跟飯一起炒的效果幾乎一樣(蔥不宜炒久,就算是下鑊一起炒,也是最後才下,翻炒兩三下便足夠)。

上述炒飯是兒子小時候我經常做給他帶回學校作午餐的,我名之曰「阿王炒飯」;專做給兒子吃的,自然可以省去那「妙手回蔥」的步驟。老婆大人對蔥不愛不恨,所以這事與她無關。

做飯給家人吃,當然想令他們覺得好吃。他們絕對不吃的,也只好絕對不做給他們吃,例如苦瓜和肥豬肉;有折衷辦法的,盡量採用,例如炒飯上放蔥粒和糖醋里脊減酸(老婆大人對酸味的飽和點相當低)。但也不能太委屈自己,因此,我偶爾做一小盤涼瓜炆排骨或紅燒肉,獨自享用。

20210623

二十六年後再話蘋果

 

(圖片來源:https://pixabay.com


二十六年前,1995,《蘋果日報》創刊;二十六年後的 2047,將是「一國兩制」、「五十年不變」結束之年。前二十六年,後二十六年而 2021 的今天,蘋果被迫停刊,正正夾在這兩段時間的中間。活了二十六年,算不上夭折;這是腰折 —— 一棵生氣勃勃的蘋果樹,就此被硬生生攔腰砍斷。腰折,是由於不肯折腰。蘋果在香港報章中最後以出類拔萃之姿結束,不是因為它的報道及製作質素特別高,而是因為它在強權的壓迫下能挺立得住,撐到最後一口氣為止。這很不容易啊!

二十六年後是個甚麼樣的世界,沒有人能準確預測,但如果我能活到 2047,沒有嚴重的老人癡呆,那麼到時我一定仍然記得《蘋果日報》,記得我在這份報紙的專欄寫了三年半,九十多篇文章,差不多十五萬字。然而,除了像我這樣的老餅,到時還有多少人知道香港曾經有過這樣的一份報紙、而且長達二十六年呢?

至少有三可能並可分好壞。其中一個可能,是到時大部份香港人都未聽過《蘋果日報》,這不但因為年代久遠,還因為沒有知道的理由 —— 2047 的香港早已重享言論自由,沒需要緬懷;少人談論,久而久之,年輕一輩便不知道當年的蘋果了。這是最好的可能。

另一個可能,也是到時大部份香港人都未聽過《蘋果日報》,但原因是他們已習慣了看官方喉舌媒體,或索性只顧個人生活條件,其他一概不理;而年輕一輩經過精心設計的國民教育,愛黨愛國,從未聽過蘋果,就算聽到了也不相信蘋果是好東西。這是最壞的可能。

第三個可能,是不少香港人仍然記得或知道《蘋果日報》,雖然香港沒有民主與自由,但至少有足夠的人認識到民主與自由值得追求;他們不滿於沒有言論自由,對所受的種種壓迫與限制有反抗之意,初心沒有被磨蝕,只是靜待時機去推動改變。年輕一輩也有不少頭腦仍有彈性,足夠成為香港將來的希望。緬懷蘋果,為的是展望將來。這不是最好的可能,但比最壞的可能好得多,我收貨。

《蘋果日報》創刊號社論有這幾句:「過去,香港人靠自己一雙手創造了奇蹟;將來,香港人還要創造更多的奇蹟,因為香港人便是奇蹟。」盼望二十六年後這仍然是真的。謝謝蘋果。

(原文刊於2021624日《蘋果日報》最後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