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0430

無用之用

同事得了大學的傑出教授獎,領獎時要演說,他趁此機會大談為何人文學(the humanities)越來越不受重視;他集中討論哲學和詩歌,一來因為他同時是哲學家和詩人(他在美國已是個頗有名氣的詩人),二來因為哲學和詩歌在這個時代尤其為世人冷落。他的分析不算深入,我已忘記演講的大部分內容,只記得其中一個重點是現在的人太著重成效,特別是立竿見影的成效,而人文學的學科都無法提供這樣的成效,因此被視為無用。在大學裏教無用的東西,就是浪費有限的資源,浪費學生寶貴的學習時間。

由於不少執掌各大學要職的人都有這個想法,每逢大學因財困而要削減撥款甚至關閉學系時,第一個下手的對象一定是人文學的學系或學術項目,而且大有削得理直氣壯的姿態。例如最近英國的Middlesex University就決定關閉哲學系,即使那是該校學術表現最傑出的學系。

甚麼是有用?甚麼是無用?這不是簡單的問題,將學科二分為有用和無用,這本身就是一個過份簡化的劃分;莊子所說的「人皆知有用之用,而莫知無用之用也」(〈人間世〉),正是要點出從某一角度看是無用的東西,從另一角度看可以是非常有用。

同事演講完畢,我立時舉手問了他一個問題:「純粹數學和理論物理學都沒有立時的功效,但很多人都不會因此而認為這些學科是浪費時間;那麼這些人為甚麼會因為哲學和詩歌(或其他人文學科)無用而予以輕視?」他沒有給我一個令我滿意的答覆,我自己也不知應該如何回答這問題;歡迎大家提供意見。

30 則留言:

  1. 阿王,

    大學的資源是政府的資源,是社會的資源。是否給資源與某學科與該學科整個活動的價值的關係,應與你(們)所想的沒這麼緊密。

    在人文學科表現出色的教授當然知道人文學科的價值所在,甚至是,人文學科確實十分重要。但是,如果由此而認為,在麥當勞、在田中、在地獄般的辦公室等等討資源生活的人應該付出他辛勞給人文學科的教授,而且待遇與實用性比人文學科強的學科一樣,那麼,這便有點童話的想像了。

    笛卡兒以前的哲學家,甚到數學家,很少很少是專業的。那是數學的實用性沒現在那麼強。這並不表示那是哲學與數學等價值低。後來數學的實用性愈來愈強,在社會上得到更多資源是理所當然的。我反而希望問阿王:

    為什麼社會 - 我意思是政府的建制,或捐資源做研究的機構- 要給資源你們這些搞專業哲學(及其他人文學科)的人,而所給的資源不下於其他實用性強的學科?

    我想到最後,這並不是學問價值高低的問題,是社會資源分配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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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yan,

    這當然是社會資源分配的問題,以實用程度為分配準則亦不一定不合理,我只是問怎樣才算有用。

    Martha Nussbaum的新書Not for Profit: Why Democracy Needs the Humanities回答了你這裏問的問題 (http://www.amazon.com/Not-Profit-Democracy-Humanities-Public/dp/0691140642/ref=sr_1_1?ie=UTF8&s=books&qid=1272699037&sr=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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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我只是問怎樣才算有用。

    對。但你引了莊子,我絶少看他的東西,但他「無用之用」中的第二個「用」所表示的意思,明顯不是我們一般的意思。在這個脈絡下再問怎樣才算有用,與問怎樣才算有價值沒有兩樣。所以我才寫了那麼多東西。

    那本書很有趣。而且很薄(我的偏見是,好書大多是薄書),我一定會看一看。

    我所說實用價值並不只是 profit making,我想,在香港麥記工作的人很多也會同意給些資源研究曹操的墓穴,他的DNA等等,那並不是因為結果有多profit making, 而是,這些研究在我們文化自覺很有實用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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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做為一個人文學裏(混/討)吃飯的人,我也不知道怎樣回答Wong的問題。

    不過,大學的資源固然是政府資源,政府資源又是公民的血汗錢。但要怎樣分配資源似乎不應該涉及納稅人的愛好和興趣。公民納稅供養法院,但不代表法官在司法判案時要去征求坊間納稅人的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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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Researches in Mathematics and Physics may lead to something tangible and important, e.g. atomic bomb, computer, internet....

    For liberal arts subjects, they affect the world behind the curtain. And some people just leave the world a bad impression on these subjects, e.g. Sokal affair, 梁燕城(His latest work is 從羅爾斯正義論看功能組別)...
    Many people have a feeling that scholars in these fields just use ambiguous terms to bullxxxx.

    The following information may surprise you. NSA is supporting some researches that they cannot gain instant benefits!

    National Security Agency Mathematical Sciences Program (MSP)
    The MSP supports self-directed, unclassified research in the areas of Algebra, Number Theory, Discrete Mathematics, Probability, and Statistics. The program does not support research in cryptolog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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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You know how much I love science and engineering... Yet, I don't think it is benefitial to only focus on short term gain and forget about fundamental research and humanities...

    I mean what I do wouldn't force me to self-reflect and wrote this
    http://boundaryinterfaces.wordpress.com/2010/05/01/burde/

    Human, as a race, is not just about survival, and physical pleasur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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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CYC,

    對,但假如一個學科真的無用,那麼資源為何要分到那裏呢?除了有用無用,應該還有其他不少的考慮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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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Matt,

    Thanks for the interesting information.

    Although mathematics and physics can have practical applications, most research projects in pure mathematics and theoretical physics don't. I can't think of any practical application for proving Goldbach's Conjecture or for string theo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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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RandomCoil,

    I guess many scientists don't think the way you thin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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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 Matt,

    //Many people have a feeling that scholars in these fields just use ambiguous terms to bullxxxx.//

    That's a good point, and sadly, many subjects in the humanities do allow people to bullshi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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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 因為為大學掙錢、為大學供獻「實效」的人,大多讀過數學、物理學,卻不一定苦讀過哲學、人文學。他們知道前者的無用之用,卻不知後者的無用之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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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 一、我舉法院的例子,是想說明有某類社會的價值(如正義),不應該取決於公民興趣和愛好。我很想說像哲學和詩歌也屬於此類,不過我承認還沒有論證。

    二、大學其實有問題多多,至少每年有不少嚴重資源浪費。一些所謂“有用”的研究其實圈內人都知道只是在燒納稅人的錢。只算經濟帳的話,Sokal Affair和這些研究相比,也只能是小巫見大巫。如果在某些決策和分配者眼中,哲學和詩歌還慘到比不上這些被白白浪費的公款,是很難給他們“曉以大義”的……

    三、某些哲學“無用之用”論,我真的聽到出耳繭。至少在中國,它們已經變成濫調,來來去去幾幅皮,連對哲學有興趣學生都不想聽,到頭來淪為matt所說的那種讓一般人反感的bullxxx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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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 CYC,

    贊成一和二,至於三,「無用之用」的確已成濫調,我以此為題,不過是想指出有用/無用不容易說清楚,例如哲學能訓練思考,這算不算有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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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 CYC,

    /*
    不過,大學的資源固然是政府資源,政府資源又是公民的血汗錢。但要怎樣分配資源似乎不應該涉及納稅人的愛好和興趣。公民納稅供養法院,但不代表法官在司法判案時要去征求坊間納稅人的意見。
    */

    對。不過,應該說,「但要怎樣分配資源似乎不應該"單單"涉及納稅人的愛好和興趣」。即使大學如法院判案一樣,但在分配資原時顧及納稅人的意見,並不是指做研究教學時同樣要依他們的意見去做啊。

    大家說了半天,我還是看不到除了以實用性為分配資源於大學這原則之外,還有什麼合理及可行的原則。

    Wong,
    //我以此為題,不過是想指出有用/無用不容易說清楚

    這問法當然是 timid 很多。

    //例如哲學能訓練思考,這算不算有用呢?
    當然有用,不然大學怎會請這數量的人去教哲學呢?

    -----------------------------------

    所謂分配資源問題,應該是指資源分配比例的問題。前題是資源是有限的,分多o的錢比哲學佬,分給做科學或醫學佬o既錢就會少左。而分少o的錢比哲學佬,亦不表示要將他們殺絶於學院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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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 //這問法當然是 timid 很多。

    英文唔好,我想說的是 moderate 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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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6. yan,

    //大家說了半天,我還是看不到除了以實用性為分配資源於大學這原則之外,還有什麼合理及可行的原則。//

    - 為甚麼要以實用性為分配資源的原則?此外,如以此為原則,那麼工商管理或會計等學科是否應比考古或音樂等學科分配到較多的資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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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7. Wong,

    // 為甚麼要以實用性為分配資源的原則?

    因為錢是由社會來的,所謂實用性,應是指對社會有實際的效益吧。

    //如以此為原則,那麼工商管理或會計等學科是否應比考古或音樂等學科分配到較多的資源?

    我想,在 18 世紀的維也納,大學裡的音樂系應比會計系分得較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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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 我的意思不是說你,blog文還沒有到濫調的地步。我當然也覺得哲學很有價值,不過我同時也很煩“Why study philosophy”之類問題。

    哲學系所分配到的資源,當然不應和醫學院、工學院相比。至少哲學系不需要去購買粒子加速器和eye tracker。我也贊成哲學佬分到的錢和醫學佬的也不應該一樣。不過這裏還是有個度的問題。比如在我現在所在的某所所謂的“名校”,文學院沒有24小時可用的讀書室,PhD學生連張個人書桌也沒有,還要交與享有這些基本資源的工科生一樣的學費,這很明顯就是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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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 CYC,

    /*
    我的意思不是說你,blog文還沒有到濫調的地步。我當然也覺得哲學很有價值,不過我同時也很煩“Why study philosophy”之類問題。
    */

    我有一個答案,是認真的:預防老人痴呆症。


    /*
    文學院沒有24小時可用的讀書室,PhD學生連張個人書桌也沒有,還要交與享有這些基本資源的工科生一樣的學費,這很明顯就是個問題。
    */

    艾吔,可惡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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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 Yan,

    我現在就老丟三落四,忘這忘那,還真挺擔心自己以後的日子。如果是的話那就最好!
    (聽說像Popper和Quine晚年腦筋還轉得很快。如果我晚年能有他們一半那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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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1. yan,

    //因為錢是由社會來的,所謂實用性,應是指對社會有實際的效益吧。//

    那麼對社會長遠的發展有益(例如民主結構的穩定),對社會裏的人的性情質素有好影響,這算不算是對社會有效益?

    //我有一個答案,是認真的:預防老人痴呆症。//

    讀數學也有同樣功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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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2. CYC,

    //不過我同時也很煩“Why study philosophy”之類問題。//

    跟你相反,我經常問自己這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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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3. CYC,

    //聽說像Popper和Quine晚年腦筋還轉得很快。如果我晚年能有他們一半那就好了//

    不只Popper和Quine,我認識的Donald Davidson,Bernard Williams,和仍在生的John Searle,到七老八十仍然很shar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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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4. Wong,

    很可惜,這些大舊佬我都緣慳一面。只是近年常在一些video上看到Searle,的確是寶刀未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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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5. Wong,

    /*
    那麼對社會長遠的發展有益(例如民主結構的穩定),對社會裏的人的性情質素有好影響,這算不算是對社會有效益?
    */

    算。所以大學都需要有藝術系、哲學系、體育系等等。

    //讀數學也有同樣功效吧。

    打麻雀都得,但係人既性情唔同麻;如果要我一日打幾個鐘麻雀,對我真係苦不堪言o羅。

    BTW, 真的,我在大學統計過數學系o既老師:佢地冇一個人有地中海架! 我就覺得,同佢地成日諗野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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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6. yan,

    //大學統計過數學系o既老師:佢地冇一個人有地中海架! //

    你應該知道地中海大多是遺傳的,讀數學不能預防禿頭,你看看著名數學家Michael Atiyah的頭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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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7. Wong,

    我真的不知道。

    呀,原來有個Michael Atiya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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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8. 中學課程有純粹數學和物理學, 但沒有哲學,
    所以重視純粹數學和物理學的人會較多,
    而且不少人受「科技=科學」的觀念影響,
    會覺得純粹數學和物理學也有用,
    但文學、哲學的「有用」並不像科技的「有用」來得明顯,
    所以就較少人重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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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9. 很多人的確科學科技不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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