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0220

樸拙和巧拙

雖然我年青時文筆比現在的花巧得多,每下筆都有一種尋章摘句的心態,可是,即使在那時,在書法和繪畫欣賞方面,我已是喜歡樸拙多於精巧。記得大學時有個台灣來的教授,有次他和我談起中國書畫,問我喜不喜歡齊白石的作品,我說喜歡;他接著問我齊白石比起吳昌碩又如何,我想也不想便答道:「我認為吳昌碩較高明!」他當然好奇,追問我何解,我是這樣回答他的(大意如此):「吳齊均以拙取勝,但齊白石的拙是巧拙,而且是拙中的巧吸引人,是一種眩目的拙,多看了容易生厭;吳昌碩的拙是樸拙,吸引人的是那種渾然天成的韻味,很耐看。」到今天,我的看法沒有變,而且連寫作也追求這個境界。(老師聽後的反應我還歷歷在目,因為很少給人這樣稱讚:「年紀輕輕,很了不起的見地啊!」)

試比較以下兩幅畫,畫的都是葫蘆,而且色調也很接近:

                                                    吳昌碩畫

                                                      齊白石畫

吳昌碩那幅一拙到底,雖是寫意,葫蘆還似葫蘆,下方那幾筆枝藤也很自然,亂趣橫生。齊白石那幅看似樸拙,其實有不少巧處,例如葉分兩色,葫蘆扭曲,其中一個甚至不似葫蘆,蚱蜢和葫蘆也不合比例。

再比較以下兩幅書法:



吳昌碩寫的一聯(「風波即大道,塵土有至情」)縱横恣肆,順手即成,沒有苦心經營的痕跡,每個字獨立都不美,「即」字尤其醜,但合起來則有一股氣勢。齊白石寫的那聯(「三思難下筆,一技幾成家」)似拙實巧,筆劃的疏密顯是有心安排,各字之間亦有呼應,例如「思」左下方偏重,「家」的右上方便與之平衡;所謂「三思難下筆」,在此聯已表露無遺矣。

19 則留言:

  1. W Wong

    你好。依你之見,在哲學的追求上面,可會一樣有巧和樸之分呢?

    另外,冒昧再一問,按照目前英美哲學界的發展(軌跡),哲學之於人類,還會發揮甚麼作用呢?


    哲學人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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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你是說去到某境界再比高下的情況吧。

    記得在小學五六年級時,美術老師著我們畫自由題材的畫。我心下暗喜,大筆濶斧,在數分鍾內成畫,畫的是窗外山嶺,自覺渾然天成。但老師破口大駡,那時不明所以。

    現在回想,未學行先學走,幼稚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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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黃永玉的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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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近來喜歡上八大山人的魚:
    http://www.duokan.com/forum/thread-8228-4-1.html

    魚的神態妙絕,不知在王Sir眼中是不是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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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哲學人民,

    //你好。依你之見,在哲學的追求上面,可會一樣有巧和樸之分呢?//

    - 有的,今晚會再寫一文論巧拙,進一步發揮。

    //另外,冒昧再一問,按照目前英美哲學界的發展(軌跡),哲學之於人類,還會發揮甚麼作用呢?//

    - 這問題太大,很難答,讓我想想能不能寫一篇短文略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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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Yan,

    //你是說去到某境界再比高下的情況吧。
    現在回想,未學行先學走,幼稚不堪。//

    - 今晚那篇文會講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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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Yan,

    //黃永玉的又如何?//

    - 黃永玉比齊白石更巧拙了,意境亦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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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Meshi,

    //近來喜歡上八大山人的魚:
    http://www.duokan.com/forum/thread-8228-4-1.html
    魚的神態妙絕,不知在王Sir眼中是不是巧了。//

    - 這些畫是已臻化境的樸拙,真神品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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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曾堯 joetsang,

    //八大書畫雙絕!//

    - 舉腳贊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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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 很喜歡吳昌碩的葫蘆,多謝介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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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 他們兩位也有印刻,你又覺得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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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 shiren,

    //很喜歡吳昌碩的葫蘆,多謝介紹。//

    - 分甘同味,樂此不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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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 Duke of Aberdeen,

    //他們兩位也有印刻,你又覺得如何呢?//

    - 我略懂篆刻,就大膽說句,吳昌碩的篆刻,無論在篆法、變化、和金石味等方面,都比齊白石的高幾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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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 我是攪西洋畫的,中國畫只懂皮毛,但審美觀與你有共同之處,欣賞「拙」畫的渾然天成 — 當中尺度極難拿捏,繪畫與書法均屬視覺藝術,美與不美,有一定法則,如何做到符合美學規則之餘又不受其所限,發一己之情,並讓觀者有所感,是每個藝術家所追求的終極目標。

    吳老與齊老,畫我愛吳,書我愛齊;說到撲拙,我更喜歡李可染,稚子之氣橫溢。個人所見,林風眠的更高,但當中反傳統用筆之法往往引起爭議。齊白石出身木工,字畫均帶匠氣,在畫紙上處處露鋒,但書法的金石味卻另有美感,是我所欣賞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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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 Dom,

    齊白石的確有匠氣;我不大喜歡山水畫,所以李可染看的不多;林風眠則不大合我口味。無論如何,謝謝你分享高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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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6. Yan,

    //How about 安西水丸 的東西?//

    - 這個我不認識啊,不能看一看就下評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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