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是個文藝青年時，常常讀余光中的書；不是他的詩，而是他的散文。余光中說自己「右手寫詩，左手寫散文」，我就當他是個左撇子！我覺得他的詩呆板無味，意像又不美，音樂感也不強，遠不及洛夫、瘂弦、和鄭愁予等。他有些寫鄉愁的詩則頗矯情，雖不致令人反感，讀來總有幾分肉麻。
他的散文可不同了，跌宕鏗鏘，文白交融，長短有致，寫情寫景寫人論詩評畫記事都能舉重若輕收放自如；雖無董橋的雕琢綺麗，卻因此而更顯渾然天成無斧鑿痕跡。我當年寫文章時都有意無意間模仿余光中（像不像又是另一回事了）；到現在，我有時用英文寫論文寫得太多，滿腦子都是英語句式，也會間中讀讀余光中的散文來解毒，以便再寫中文時，下筆不會太歐化。
最近偶然在網上看到李敖在鏡頭前大罵余光中，說他沒氣節，樂於拍蔣氏父子和李登輝的馬屁；在《快意恩仇錄》裏罵得更狠，指余光中不過「一軟骨文人耳，吟風弄月、詠表妹、拉朋黨、媚權貴、搶交椅、爭職位、無狼心、有狗肺者也」。即使李敖是罵對了，但軟骨文人亦可以有一枝健筆；我們不佩服他的品格，也可欣賞他的辭采。其實，李敖是明白這點的，所以罵完余光中軟骨，批評他的詩「寫得很爛」之後，仍然要說一句「他有些散文寫得還不錯」。李敖自詡文章天下第一，他這句已是極高的評價了。
>>李敖自詡文章天下第一
回覆刪除很喜歡你用「自詡」一詞。李敖何嘗不吹捧別人，又何嘗不愛受人吹捧；一旦跟他反目，他原來吹捧過的，都沒好日子過。
其實余光中寫作是很雕琢的，連用的稿紙，寫字塗字的工整，都見一絲不苟。他的詩刻意求淺白，走的應是民歌體，有些詩的確有點矯情，但說他的詩意不美，音樂感不強，實在未敢苟同。至於散文，他則是刻意求「深」，更典雅，跟詩走不太一樣的路。他是詩人，寫散文要另成一格，其實很不容易。他和楊牧都做到了。不過，他在詩的創作上，影響可說是深遠的。
以上純屬個人感受。喜歡一個作家及其作品與否，有時是很個人的事。但說余光中是軟骨文人，真有點令人（我吧）難以信服。
有個問題想讀教。我經常思考一個問題：文學是什麼
回覆刪除董橋、余光中、北島、芥川龍之介、杜斯妥也夫斯基、莎士比亞... 為什麼他們到在同一個書店的架上出現，而我永遠啃不下董橋、余光中的東西？而且看到董橋的東西，心裡就很想講小你老母？
這是我想也想不通的
"文學是什麼"
回覆刪除如果你問我文學的定義，那我可沒有答案，其實我連哲學也不會界定。不過籠統談談也可以；我眼中的文學，都是用文字以有獨特個性的方式表達很多人共同關懷的某些人、事、或物，或人生的某些重要方面，而且能引起人一些美感上的滿足。
"但說他的詩意不美，音樂感不強，實在未敢苟同"
回覆刪除我那「音樂感也不強」一句，可能說過了頭，但其餘的我會堅持己見。
"余光中寫作是很雕琢的"
當然，我是說他沒有無斧鑿痕跡而已。
"我永遠啃不下董橋、余光中的東西？而且看到董橋的東西，心裡就很想講小你老母？這是我想也想不通的"
回覆刪除有甚麼想不通呢？我很愛吃白肉桃和富貴柿，我老婆就是迫她也不肯吃，口味而已。即使是好東西，也不一定人人喜歡。我就不喜歡《紅樓夢》，覺得它很婆婆媽媽。
"但說余光中是軟骨文人，真有點令人（我吧）難以信服。"
回覆刪除陳映真在2000年《聯合文學》發表的了＜關於"臺灣社會性質"的進一步討論＞一文，以下一段所說的如果屬實，那麼余光中的人格的確有問題：
"事隔多年，而且因爲陳芳明先披露了，我才在這裏說一說。余光中這一份精心羅織的材料，當時是直接寄給了其時權傾一時、人人聞之變色的王將軍手上，寄給陳芳明的，應是這告密信的副本。余光中控訴我有"新馬克思主義"的危害思想，以文學評論傳播新馬思想，在當時是必死之罪。據說王將軍不很明白"新馬"爲何物，就把余光中寄達的告密材料送到王將軍對之執師禮甚恭的鄭學稼先生，請鄭先生鑒別。鄭先生看過資料，以爲大謬，力勸王將軍千萬不能以鄉土文學興獄，甚至鼓勵王公開褒獎鄉土文學上有成就的作家。不久，對鄉土文學霍霍磨刀之聲，戛然而止，一場一觸即發的政治逮捕與我擦肩而過。這是鄭學稼先生親口告訴我的。
在那森嚴的時代，余光中此舉，確實是處心積慮，專心致志地不惜要將我置於死地的。"
原來我對近年的台灣文壇脫節至此！
回覆刪除剛才略看了一下維基百科有余光中的條目，「指控」比你列的還要多。你提到的「鄉土文學」爭論，當年確是件很火紅火熱的事。但當時的陳映真（我其實很喜歡他的作品，能找到多少就看多少）也是很當紅的，會不會因此事而坐牢，真是天曉得。
在這種只能簡短留言的環境裡討論這個大題目，實在很難談出個所以然來。我只能以下面的幾句話作自己的最後答言﹕
如果上引材料是而真的，加上陳映真的推論（要將他作政治逮捕）也成立，要說余光中是軟骨文人，我再不會有異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