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1125

諸公袞袞皆虛擲

納蘭容若的一闋〈摸魚兒 - 送座主德清蔡先生〉,頗能道出最近這幾年我逐漸形成的「跳出來、看得清」的心態:

問人生,頭白京國,算來何事消得?不如罨畫清溪上,蓑笠舟一隻,人不識。且笑煮鱸魚,趁著蒪絲碧。無端酸鼻,向岐路銷魂,征輪驛騎,斷雁西風急。
英雄輩,事業東西南北,臨風因甚成泣?酬知有願頻揮手,零雨淒其此日,休太息。須信道,諸公袞袞皆虛擲。年來蹤跡,有多少雄心,幾番惡夢,淚點霜華織。

這不是「廉頗老矣,尚能飯否」的英雄遲暮之歎,而是冷眼看破功名利祿的一種超脫的感慨。納蘭性德作此詞時只有十九歲,寫得如此深刻,憑藉的不是個人有限的人生經歷,而是王國維說的「以自然之眼觀物,以自然之舌言情」(見《人間詞話》);你不必管它不過是一首少年之作,好詞就是好詞,感人就是感人。

我尤愛「諸公袞袞皆虛擲」一句。「袞袞諸公」是大家耳熟能詳的成語了,「袞袞」是連續不斷的意思,身居高位者為公,諸公中的每一公獨自看自己時,都很可能自以為了不起;能成為一公,當然不容易,但要付出甚麼代價呢?成功了,也不過是諸公之一,例如政府的高官、獲選的政客、大學的要員,引伸到著名的學者、暢銷的作家、當紅的演員等,一排的諸公倒下,另一排的諸公繼起,然後又被新一排的諸公取代,袞袞復袞袞,能廁身其中又如何?

我的意思不是人應該無所追求,可是,有所追求必有所放棄,而追求功名利祿的人很容易太過看重得失,因而不擇手段,繼而迷失自我,看不到在追求功名利祿的過程中,已放棄了自己其實更加珍視的東西,到發覺虛擲心機與光陰時,可能已經太遲了。

「諸公袞袞皆虛擲」的「皆」字,是誇張了,因為諸公中應該也有例外的,然而,看看現實中的袞袞諸公的形相,這誇張,大概也不會是太過的了。

8 則留言:

  1. 能勘破名利的袞袞諸公, 萬中無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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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此詞描述的現象對於在一個獨裁專制/專政的國度裡尤甚,「諸公袞袞皆虛擲」恐怕真是無一例外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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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這也得看看如何能成"公".
    我看在如今這時代, 能成"公"者, 本身就多有爭名逐利之心.
    所謂野心, 也許是必需條件.
    當然也有例外.

    不過, "公"這稱謂, 每每有被濫用的傾向.
    以我的看法, 在當今世上, 能配得上"公"這尊稱的, 少之有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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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現在用這個「公」字,不過是比喻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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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老公看破功名利祿, 老婆打破老公個頭, 打破杯杯碟碟, 打破沉默, 打破世界記錄, 打破...
    --zpdrm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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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納蘭性德作此詞時只有十九歲,寫得如此深刻,憑藉的不是個人有限的人生經歷//

    純粹從歷史角度來說﹐我有點異議

    納蘭成德乃八旗子弟﹐又與皇室沾親﹐老父更是清初重臣納蘭明珠。出身官宦之家的他﹐可能自小便見盡官場各種勾心鬥角之事﹐在十九歲有「諸公袞袞皆虛擲」的體會﹐未必出奇。

    個人認為﹐我們不能以現代準則來看古代的人﹐古代很多人十九歲已十分成熟﹐甚至在政壇上獨當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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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古代很多人十九歲已十分成熟//
      公歲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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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哈哈哈﹐笑話我聽得多﹐咁啟智嘅笑話我未聽過

      納蘭容若死時都只得三十歲﹐十九歲已考中會試﹐並娶兩廣總督盧興祖之女為妻﹐公歲乎﹖

      蘇軾1037年生﹐1057年(嘉祐二年)進士﹐公歲乎﹖

      霍去病第一次出兵匈奴﹐年僅18﹐23歲歿﹐公歲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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