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1117

言盡意不盡

有些人認為新詩不過是分行散文,不是真正的詩。何謂詩?我不知道怎樣簡單地定義,也沒有一大套理論去解答這問題,然而,對詩,我也有一些看法,不妨在這裏表達一下。因此,我決定在這網誌新開一個類別,專門講詩,主要是新詩,但興之所至時,也許亦會談談古典詩詞。

舊時的讀書人愛替自己的書房起名號,甚麼「陋室」、「緣緣堂」、「龍蟲並雕齋」等,我從前在香港住的單位小,並沒有真正的書房,卻也附庸風雅,起了個「破書齋」的名號,取其歧義:一指那是個破舊的書房(其實根本沒有書房),二指立志在那裏「讀書破萬卷,下筆如有神」。現在雖有一間不太小的書房,裏面也有不算少的書,但已不愛「破書齋」之名矣;然而,為了這個論詩的類別有個雅一點的四字名稱,就叫我的書房做「字室」吧,那個新類別則名為「字室詩話」。我有文字癖,又經常給人指愛「捉字蝨」,而「字蝨」與「字室」在粵語同音,以「字室」為名,實屬貼切。

今天略談我認為詩應該做到的一點:言盡意不盡。詩的語言精煉,語句的邏輯關係寬鬆,就算沒有用比喻或象徵,就算字面意思看來清楚明白,仍然可以讓讀者在字裏行間和詩的整體氣氛中,因心情、環境、背景、和經歷的不同而有不同的感受和聯想。有時從詩中所得的不一定是一些確切的想法,可能只是朦朦朧朧、難以言詮的一種感應。意不盡,有程度之分,在這方面做到至矣盡矣的詩,就是言有盡而意無窮了。

且看以下顧城的一首小詩〈遠和近〉,只有六行二十四字,語言可說簡單得無可再簡單,然詩意之豐富,又豈是那簡單的二十四字所能限制?如要分析此詩,我隨便可以寫幾百字,但我還是讓大家用讀這首詩的經驗來印證我所言非虛好了:

一會看我
一會看雲

我覺得
你看我時很遠
你看雲時很近

17 則留言:

  1. 王sir講新詩,一定捧場。這首顧城的果然是言盡意不盡,六句裏已有一個複雜的愛情故事。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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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有些人認為新詩不過是分行散文//
    對號入座先。(笑)
    對於新詩的見解﹐我比較接近網友來恩的看法﹕
    http://ryanguru.mysinablog.com/index.php?op=ViewArticle&articleId=2158399

    //今天略談我認為詩應該做到的一點:言盡意不盡。//
    詩者﹐韻文也。
    壓韻是第一要義﹐格律工整平仄那些...新詩或許可以不談。
    是故﹐打油詩也是詩﹐但你那篇不能叫詩﹐因為用甚麼方言讀都不壓韻。

    又﹐言盡意不盡只是一個寫作境界﹐但不是必須。
    況且﹐散文乃至流行曲歌詞﹐也可以做到言盡意不盡啦﹖
    難道我們要把流行曲歌詞﹐也要劃作新詩﹖還是要將新詩當作未編曲的歌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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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很喜欢这首顾城的诗,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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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R.

    //王sir講新詩,一定捧場。//

    - 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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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文少,

    //詩者﹐韻文也。壓韻是第一要義﹐格律工整平仄那些...新詩或許可以不談。是故﹐打油詩也是詩﹐但你那篇不能叫詩﹐因為用甚麼方言讀都不壓韻。//

    - 過兩天會寫一篇討論這問題。

    //又﹐言盡意不盡只是一個寫作境界﹐但不是必須。
    況且﹐散文乃至流行曲歌詞﹐也可以做到言盡意不盡啦﹖//

    - 我只是認為詩應該做到言盡意不盡,沒有說必須。

    //難道我們要把流行曲歌詞﹐也要劃作新詩﹖//

    - 有些的確是詩,至少英文歌裏有,Bob Dylan 和 Leonard Cohen 的很多歌詞都被視作詩,而宋詞就是歌詞呀!(難道你認為宋詞也不是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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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很喜欢这首顾城的诗,谢!//

    - 顧城的詩質素很參差,但這首的確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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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雲」與「我」堪有「精神」與「現實」之感,
    「近」與「遠」則甚有「熱衷」與「疏離」之感,
    看來他是熱衷於精神而疏離於現實,或有一種「走火入魔」的境界。這種境界有時如「雙刃劍」,後果莫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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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What about a fake poem that's 言不盡而意盡:


    一會看王的詩
    一會看鹹的書

    老婆
    我看王的詩時罵
    我看鹹的書時打
    --zpdrm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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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黃的書 is probably better --zpdrm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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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 用舊詩的一套來談新詩, 就像用文藝復興時期的繪畫標準論Picasso, 太可笑了吧. 今天的英語詩也不寫十四行啦. 例如Chinaski,根據「正規」英語詩格律的標準, his poetry belongs to trash bin instead of bookshelf!
    我很喜歡新詩,希望wong sir多寫這方面的文章,好東西還得靠有心人提倡.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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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 神洲,

    //「雲」與「我」堪有「精神」與「現實」之感,
    「近」與「遠」則甚有「熱衷」與「疏離」之感,
    看來他是熱衷於精神而疏離於現實,或有一種「走火入魔」的境界。這種境界有時如「雙刃劍」,後果莫測。//

    - 你的讀法跟我的大異,這正是此詩的妙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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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 zpdrmn,

    //What about a fake poem that's 言不盡而意盡://

    - 是言盡意也盡才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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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 f,

    //用舊詩的一套來談新詩, 就像用文藝復興時期的繪畫標準論Picasso, 太可笑了吧.//

    - 用舊詩詩論裏的東西(例如《人間詞話》)來談新詩也是可以的,只是用舊詩的格律形式來要求新詩才有問題吧。

    //我很喜歡新詩,希望wong sir多寫這方面的文章,好東西還得靠有心人提倡.//

    - 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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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 王Sir,
    //- 你的讀法跟我的大異,這正是此詩的妙處。//

    我是覺得作者好像是對著一面鏡子在說話,因為最後那一句「你看雲時很近」,如果作者指的「你」是另外一個人的話,他怎麼可以斷定別人的感覺是遠還是近呢?但如果作者是對著鏡子說話,那麼「你」就是鏡子中的作者,就好像是說,他對現實中的自己感覺是「很遠」,而對「雲」(一種精神世界或另一個世界)的感覺則「很近」。

    不知道王Sir可否簡要分享一下對這首詩的感覺是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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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 神洲,

    我讀此詩,只覺它表達的是那種男女(男男或女女也可以)之間情感距離的遠遠近近難以確定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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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6. 神洲,

    不用客氣。也多謝你分享你的看法。遲些有興致我可能會寫篇文章詳細分析這首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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