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1212

邏輯韻事

當年某大學哲學系師生有一則邏輯韻事,前半廣為人知,後半則幾成秘聞,今天由我道出始末,以免謬種流傳,也算是功德。話說李老師跟眾學生講解反全能論,談到酣處,一直默不作聲的學生丙突然發言,眾人為之一驚。

學生丙: 我是全能者。

李老師:你能造出一隻蛋嗎?

學生丙:我不能。

李老師:這就表明你不是全能者了。

學生丙:如果我是個全能者,那麼我造不出的便是一隻「全能者造不出的蛋」,但「全能者造不出的蛋」是邏輯上不可能的,因此,我只是做不到一件邏輯上不可能的事,與我的全能並無抵觸。

李老師:你的講法暴露了你是一隻蠢蛋。

(眾大笑)

就在這時,一個神秘的黃衫客不知怎的在課室出現,並插嘴討論。

黃衫客:呵呵,的確是蠢蛋!

學生丙:李老師說我蠢可以,你說我蠢就不可以!

黃衫客:你不是蠢嗎?證明了自己不是全能者還不知道!如果你是個全能者,而你造不出一隻蛋,那麼便有全能者造不出的蛋,但「全能者造不出的蛋」是邏輯上不可能的,因此,「你是個全能者」和「你造不出一隻蛋」這兩個命題至少有一個為假;「你造不出一隻蛋」為真,那麼,「你是個全能者」便為假。

學生丙:這和反全能論有甚麼關係?

黃衫客:證明你這個人不是全能者當然和反全能論沒有關係。反反全能論者不必證明任何存在物是或不是全能,只須證明「全能」沒有邏輯矛盾便成了。不過,剛才我那個論證的結構,可用來構造一個論證,證明全能者不能造一塊自己舉不起的石頭。

學生丙:真的?願聞其詳!

黃衫客:聽著了。如果 是個全能者,而 造出一塊自己舉不起的石頭,那麼 便是造出一塊全能者舉不起的石頭,但「全能者舉不起的石頭」是邏輯上不可能的,因此,「是個全能者」和「造出一塊自己舉不起的石頭」這兩個命題至少要有一個為假;如果「是個全能者」為真,那麼,「造出一塊自己舉不起的石頭」便一定為假。

學生丙:啊,明白了。謝謝!

黃衫客:看來你不太蠢呀!

學生丙:可是可是,如果我是個全能者,卻造不出一隻蛋,那麼我造不出的便是一隻「全能者造不出的蛋」,這聽來很有道理啊,我混淆了甚麼呢?

黃衫客:你想知道,便用心聽了,頗複雜的,聽不懂也不當你蠢。

學生丙:好的,讓我先吃粒暈浪丸,以免聽到頭暈。

黃衫客:用心聽、虛心聽便成了。你混淆的是「一隻蛋」和「一隻自己造不出的蛋」,如果你造不出一隻蛋,你造不出的便是一隻蛋,而不是一隻自己造不出的蛋。假如我們問「全能者能否造一塊石頭?」,我們問全能者能否造的是「一塊石頭」;假如我們問「全能者能否造一塊自己舉不起的石頭?」,我們問全能者能否造的便是「一塊全能者舉不起的石頭」。同理,假如我們問「全能者能否造一隻蛋?」,我們問全能者能否造的是「一隻蛋」;假如我們問「全能者能否造一隻自己造不出的蛋?」,我們問全能者能否造的才是「一隻全能者造不出的蛋」。假如剛才李老師問你的是「你能造出一隻自己做不出的蛋嗎?」,而你不能,那證明不到你不是個全能者;但他問你的是「你能造出一隻蛋嗎?」,那是全能者做到的,你不能,便證明你不是個全能者。

學生丙:真的有點頭暈啊!

黃衫客:簡單點說,如果你是個全能者,那麼你造不出的蛋便是一隻「全能者造不出的蛋」,但你造不出的東西是蛋,不是「全能者造不出的蛋」。我說得對嗎,李老師?

(李老師默然無語,凝望牆角的一張蛛網,想像用它去捕捉風的屁股)

24 則留言:

  1. 我都比較贊成黃衫客的說法.以前我都有寫過關於"舉不起石頭"的看法呢!
    http://happytomfong.blogspot.com/2007_04_01_archive.html
    http://happytomfong.blogspot.com/2007/05/blog-post.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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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攪咁多o野,可唔可以簡簡單單答個問題:

    究竟上帝可唔可以整件連佢老人家都搬唔掂o既大石頭出o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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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究竟上帝可唔可以整件連佢老人家都搬唔掂o既大石頭出o黎?

    我覺得係"唔可以."

    呢個我覺得係文字遊戲.相同ge結構可以改為:
    1.究竟上帝可唔可以整件野證明自己不是全能?
    2.究竟上帝可唔可以證明自己不是全能?
    3.究竟上帝有沒有做不到的事?

    如果上帝係全能, 佢會答:
    1.整不到.
    2.證明不到.
    3.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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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看了王sir的文章幾遍,不知我所理解的是否正確:

    如果「全能」的定義為「能做任何事,除了邏輯上不可能的事」,那李生的反全能論不能成立,因為要舉起一塊自己舉不起的石頭在邏輯上不可能;就算X造出了一塊自己舉不起的石頭而不能舉起它,從此也推不出X不是全能,因為「全能」的定義不包括邏輯上不可能的事。

    若「全能」的定義是「能做任何事,包括邏輯上不可能的事」,那李生的論證沒有問題,因為根據邏輯,無X能做違背邏輯的事,例如舉起自己不能舉起的石頭。換言之在「無x能違背邏輯」此前題下,「X全能」是不可能的,正如李生所說。(「有超越邏輯的全能者存在」這種情況人類不能理解,又不合邏輯,故不作考慮。)

    不知王sir是否同意以上兩點?

    cit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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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唓,單係最尾尾黃衫客那段咪夠清楚囉,前面一大堆,擾人視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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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我比我老豆個反問來玩玩﹕
    話明係全能﹐即係佢有我地常人無法理解之能力﹐假如佢做完之後想整郁舊石﹐點解一定要搬﹖
    佢或者根本唔洗搬﹐佢只需要大叫一聲「郁」﹐舊石就自動曉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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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攪咁多o野,可唔可以簡簡單單答個問題: 究竟上帝可唔可以整件連佢老人家都搬唔掂o既大石頭出o黎?//

    - 就是不能簡單答,你這麼喜歡簡單直接的答案,返教會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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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city,

    //如果「全能」的定義為「能做任何事,除了邏輯上不可能的事」,那李生的反全能論不能成立,因為要舉起一塊自己舉不起的石頭在邏輯上不可能;就算X造出了一塊自己舉不起的石頭而不能舉起它,從此也推不出X不是全能,因為「全能」的定義不包括邏輯上不可能的事。//

    - 對。

    //若「全能」的定義是「能做任何事,包括邏輯上不可能的事」,那李生的論證沒有問題,因為根據邏輯,無X能做違背邏輯的事,例如舉起自己不能舉起的石頭。換言之在「無x能違背邏輯」此前題下,「X全能」是不可能的,正如李生所說。(「有超越邏輯的全能者存在」這種情況人類不能理解,又不合邏輯,故不作考慮。)//

    - 假如李天命接受「全能」是「能做任何事,包括邏輯上不可能的事」這定義,並認為沒有任何東西是在這定義下全能的,他就沒有必要談上帝與石頭了--- 上帝能不能造出一塊自己舉不起的石頭也好,上帝都不是全能的(因為沒有任何東西是在這定義下全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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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karol,

    //唓,單係最尾尾黃衫客那段咪夠清楚囉,前面一大堆,擾人視聽。//

    - 乜擾人視聽呀,上面有好多唔同嘅 points,能正視聽就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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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 文少,

    //我比我老豆個反問來玩玩﹕ 話明係全能﹐即係佢有我地常人無法理解之能力﹐假如佢做完之後想整郁舊石﹐點解一定要搬﹖ 佢或者根本唔洗搬﹐佢只需要大叫一聲「郁」﹐舊石就自動曉郁呢﹖ //

    - 咁就乜都得喇,唔使爭論咁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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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 //你這麼喜歡簡單直接的答案,返教會啦!//

    wong, why your tone is so disparaging and condescendin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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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 //wong, why your tone is so disparaging and condescending ?!//

    - I can be condescending at times; that's my weakness and I won't deny it. I used that tone because I didn't like the tone of that question (and probably because I was in a bad mood when I wrote that respon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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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 Wong,

    //上帝能不能造出一塊自己舉不起的石頭也好,上帝都不是全能的(因為沒有任何東西是在這定義下全能的)。//

    或許這正是李生想表達的--在這定義下[「全能」是「能做任何事,包括邏輯上不可能的事」],連上帝也不是全能。

    如此,要討論的問題應是『哪一個「全能」的定義(包括/不包括邏輯上不可能的事)較為合理?』。

    cit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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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 city,

    //或許這正是李生想表達的--在這定義下[「全能」是「能做任何事,包括邏輯上不可能的事」],連上帝也不是全能。//

    - 看來不是,因為他的論證沒有任何部份是要證明任何東西(包括上帝)都不可能在這個意義下是全能的。

    //如此,要討論的問題應是『哪一個「全能」的定義(包括/不包括邏輯上不可能的事)較為合理?』。//

    - 即使決定了用哪個「全能」的定義,還要提供論證證明「全能」有邏輯矛盾或在邏輯上不可能。

    還有,假如「全能」包括能做邏輯上不可能的事,那麼即使你證明了「上帝(在這個意義下)全能」是邏輯上不可能的,上帝仍然可以是全能的,因為全能者可以令邏輯上不可能的事發生,例如有在邏輯上不可能的全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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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 //....因為全能者可以令邏輯上不可能的事發生,例如有在邏輯上不可能的全能。 //

    如果“全能者可以令邏輯上不可能的事發生,例如有在邏輯上不可能的全能。” 那有什麼辦法可以證明沒有全能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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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6. //看來不是,因為他的論證沒有任何部份是要證明任何東西(包括上帝)都不可能在這個意義下是全能的。//

    -他推論的「無X能造出和舉起自己舉不起的石頭」不是嘗試要證明嗎?抑或那只是他的假設/前題,不能算是證明?

    //還有,假如「全能」包括能做邏輯上不可能的事,那麼即使你證明了「上帝(在這個意義下)全能」是邏輯上不可能的,上帝仍然可以是全能的...//

    -同意

    cit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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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7. //還有,假如「全能」包括能做邏輯上不可能的事,那麼即使你證明了「上帝(在這個意義下)全能」是邏輯上不可能的,上帝仍然可以是全能的,因為全能者可以令邏輯上不可能的事發生,例如有在邏輯上不可能的全能。//

    「用邏輯去討論超越邏輯的事是沒有意義的」,這樣說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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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 其實神學上已有討論過Almight是大能,這樣易理解。

    Kimb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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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 神洲.

    //如果“全能者可以令邏輯上不可能的事發生,例如有在邏輯上不可能的全能。” 那有什麼辦法可以證明沒有全能的呢?//

    - 不知道,但為甚麼要假定可證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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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 city,

    //他推論的「無X能造出和舉起自己舉不起的石頭」不是嘗試要證明嗎?抑或那只是他的假設/前題,不能算是證明?//

    - 單憑「無 X 能造出和舉起自己舉不起的石頭」這句不能決定:他可以認為「全能」不包括能做邏輯上不可能的事,因此即使是全能者也不能造出和舉起自己舉不起的石頭;他也可以認為「全能」包括能做邏輯上不可能的事,不過全能者並不存在,所以無 X 能造出和舉起自己舉不起的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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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1. Sirius,

    //「用邏輯去討論超越邏輯的事是沒有意義的」,這樣說對不對?//

    - 不懂得答這問題,因為我不明白「超越邏輯」是甚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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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2. Kimber,

    //其實神學上已有討論過Almight是大能,這樣易理解。//

    - 哲學討論裏沒有神學假設,因此即使是討論同一題目,討論方式都會很不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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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3. 我應該明白了,多謝王sir費時指教。

    cit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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