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0123

時間的前後

「前後」可以用來形容空間,也可以用來形容時間,可是,形容時間時,卻似乎有兩種相反的用法。

過去的在「從前」,未來的在「以後」;祖先是「前人」,子孫是「後人」;因導致果,有時間性,那就是「前因後果」;也有說「前事不忘,後事之師」,用來指從過往的經驗學習,好使將來避免同樣的錯誤。

然而,我們也會說「做人要向前看,不要老是回頭望過去」--- 將來在前,要回頭才望到的過去就是在後了;《聖經》金句「忘記背後,努力面前」裏的時間前後就講得更清楚,忘記的是過去(在後),努力的是將來(在前);至於「前途光明」、「錦繡前程」、「前路茫茫」等比喻,都是以「前」來指將來。

或說「前後」的「前」用來形容過去時,意義和「先」一樣,指的是次序先後而已,因此「前人」又叫「先人」。此說亦不盡然,且讀陳子昂〈登幽州台歌〉:「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可見時間給人一種空間感,「前後」在這裏似乎並不只是指次序。

最妙的是「回首前塵」一語:既然是在前,為何還要回頭才望到呢?

29 則留言:

  1. 有趣有趣。我有個想法,不知是否合理。

    用前來指將來的,都是和一條想像中的道路有關,像前程,前路。要是和道路無關,才會以前來指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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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會唔會「前」、「後」的用法在於說話人的看事物的方式?例如用「前」就表示說話人的希望或寄託的方向。過去是前,可能是因為過去是說話人的個體重要組成;他思想的意向(intentionality)在過去,就好像眼睛向前看一樣,「前」給他的方向感正好用來表達他的意向。將來是前,可能是因為將來是說話人個體的可能實現;他思想的意向在將來。正如一棟建築可以在我們的前面或後面,這在於我們的視角所在。

    可能那種空間感,其實是我們某種思想的特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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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Andrew,

    //用前來指將來的,都是和一條想像中的道路有關,像前程,前路。要是和道路無關,才會以前來指以前。//

    - 如果將時間想像成一條道路,也可以說古人在這條路上是走在我們前頭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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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Yan,

    如果你所謂的意向,只是指思想所及者,那麼一個人可以同時想及過去和將來,那麼哪一個才是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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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今日的話題我想起廣東話的"上船落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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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Gordon,

    //今日的話題我想起廣東話的"上船落船"//

    - 對,「落船」兼有上船和下船的意思。另一例子是「好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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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且讀陳子昂〈登幽州台歌〉:「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可見時間給人一種空間感,「前後」在這裏似乎並不只是指次序。//

    不明白。可否解釋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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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Meshi,

    那時間的空間感,從「見」和「天地」出:「古人」和「來者」須從時間觀念來了解,但「見」則是空間的;「悠悠」是時間形容詞,「天地」卻是空間。

    還有,如果「前後」在這裏只指次序,那麼「「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是理所當然的,有何可嘆?陳子昂把時間寫得有如空間,好像他應該在這裏期待見到古人和來者,那慨嘆才有著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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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Wong,

    同意「前後」在該詩中不是指時間的次序,甚至我認為不是指時間。

    那首詩名〈登幽州台歌〉,是陳子昂登上高台遠眺之作,所以「前後」最自然的解釋就是遠眺之方向。「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就是「向前遠望,找不著古人;向後遠眺,見不到未來人」,因此這裏「前後」是指空間而不是指時間。(按:以前的人似乎很喜歡見古人,以古人為知音,如稼軒詞曰:「不恨古人吾不見,恨古人不見吾狂耳」,又劉過有〈沁園春〉幻想自己與白居易、林逋、蘇東坡飲酒吹水,被譏為「白日見鬼」。)

    至於「悠悠」一詞,固然可以形容時間悠長,但也可以形容空間眇遠無盡。「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就是概嘆遠眺天地之廣漠,卻無一知己者,故愴然而涕下。(按:毛澤東詞:「悵寥廓,問蒼茫大地,誰主沉浮?」詞意相類,然毛詞隱然露雄心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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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 Wong,

    那如果意向可加細分,時間意向是指思想所及某個時間方向,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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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 sry 最近在討論區跟人談人性本善本惡這個問題
    想冒眛請教一下wong sir的意見

    我認為人性本來有些基因繁衍機制,例如我們對嬰兒的愛心(不論是人或動物)、為保護子女犧牲捨己等,是繁衍本能,嚴格來講不算善。而因為求生而搶掠,甚至殺人,嚴格來講也不算惡。

    因為動物也會保護子女、搶地盤甚至互相殘殺
    但我們不會認為動物有善惡之分

    我認為善惡,就是beyond immediate survival considerations, 是後天學習的概念。

    性善性惡論,只是各自描述了survival instincts的一面,然後再將之延伸

    不知Wong sir 有何見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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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 Yan,

    //那如果意向可加細分,時間意向是指思想所及某個時間方向,又如何?//

    - 這或可解釋「前」字,但「後」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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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 黑人,

    //我認為人性本來有些基因繁衍機制,例如我們對嬰兒的愛心(不論是人或動物)、為保護子女犧牲捨己等,是繁衍本能,嚴格來講不算善。//

    - 如果善/惡指 right/wrong,那我基本同意你說的,但如果是指 good/evil,那便可斟酌。此外,因為人類已有道德人倫的概念,我們對子女的愛心等可能已超越了基因繁衍機制。

    //而因為求生而搶掠,甚至殺人,嚴格來講也不算惡。//

    - 因為我們已有道德上的關係,這不能只從求生那人的一面看。

    //我認為善惡,就是beyond immediate survival considerations, 是後天學習的概念。//

    - 但性善性惡論都不是說我們先天有善或惡的概念,只是說我們有行善或為惡的傾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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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 複雜一點,但可以這樣說:「後」字是一個單向的意向modifier,它只 modifies 現在或過去的意向方向,後果/後事/以後相對於現在/過去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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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 羅渣又加把口。(以下有些不文成分,注意。)
    「前前後後」,這的確是很有趣的語言問題啊。
    但我不清楚這中間涉及的是「語境」問題,還是「吊詭」(paradoxical)的問題。
    也許可以簡單講講個人的看法。
    向前看的是「前景」。
    往後看的(回顧)應是「往事」吧。
    如能這樣界定,意義就似乎明確多了。
    然而,把「往事」說成「前塵」,浪漫則浪漫矣,可惜時空卻大兜亂。
    正如「身後事」,明明是未來的事,其實絕非「回顧」就可知的。
    那是說的人不太自覺吧。
    這又令我想到許多相關的東西。(扯得遠了,素來講求邏輯的Wong Sir 莫怪!)
    例如「陰陽」的屬性,男有「陽具」,女有「陰道」;但「下陰」卻是男女可用的。
    到底那話兒是「陽」還是「陰」?
    這似乎涉及了不同的語境---所謂「上陽」對「下陰」,所以下半身就稱「下陰」;當說到「男陽」對「女陰」時,那不同的性徵就以「陰」「陽」來分別了。
    每當說話的用語(語用)混淆時,就會出現這種笑話。
    更笑話的是我一位朋友某次的說話。(扯得更無邏輯了,勿怪勿怪!)
    他說:「我一向做野都唔係講玩架!」
    我就話:「咁你講到玩果陣呢?」
    他不慌不忙說:「我講到玩果陣一樣都唔係講玩架!」
    其實,「唔係講玩」,是「認真從事」之意,放在任何事件皆可,但偏偏放在「講玩」一事之後,就很有 paradox 的意味,或許,「前前後後」,是說的人不自覺地把不同的語境拼湊而成的大兜亂而已。
    胡言亂語,令 Wong Sir 見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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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6. Yan,

    //複雜一點,但可以這樣說:「後」字是一個單向的意向modifier,它只 modifies 現在或過去的意向方向,後果/後事/以後相對於現在/過去事。//

    - 唔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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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7. Roger,

    //正如「身後事」,明明是未來的事,其實絕非「回顧」就可知的。//

    - 這裏的「後」是指次序,生在先,死在後,叫「身後事」並無不妥。

    //他說:「我一向做野都唔係講玩架!」
    我就話:「咁你講到玩果陣呢?」
    他不慌不忙說:「我講到玩果陣一樣都唔係講玩架!」//

    - 你朋友應該答:「我係話做嘢唔講玩,講到玩果陣就唔係做緊嘢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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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 羅渣略作回應---
    「身後」相對的是「眼前」吧。
    當然,「生在前,死在後」,也可成立,並無不妥。
    又,「講玩」同「唔係講玩」放在一起,是不是有點 paradox 呢?
    正如「陰功」和「無陰功」似乎亦是如此。
    又又,陳子昂的「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如果依嚴格的時間用語,應是「前不見來者,後不見古人」才對,不過他講的似乎是他所身處之時空的特殊感覺---他見不到「前人」,也看不到「後來者」,其悲愴淒然,也在於他對時空有種獨特的感觸吧(個體的渺小,與時空之無窮無盡,構成了二元對立---binary opposition。)
    說錯了勿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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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 Roger,

    //「講玩」同「唔係講玩」放在一起,是不是有點 paradox//

    - 看似有點 paradoxical,其實也不是,因為前一「講玩」是談及玩樂的意思,後一「講玩」是說笑不認真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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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 羅渣再回應---
    其實我所說的,正是日常用語(包括語境)並不嚴格認真,以致「前後」不分。
    如果真的去仔細分析「講玩」的含意,一則不好「玩」,二來也就不易發現那組句式的荒謬處了(x = non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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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1. Roger,

    也不須分析,意思很明顯。不過,我當然知道你在玩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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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2. 羅渣再作回應---
    哎唷!俾 Wong Sir 篤穿,只好馬上「玩」睡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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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3. Wong,

    就好像"not"一樣,"後"並無所指,它只改變時間意向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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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4. Yan,

    為何要以「前」為實,「後」為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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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5. Wong,

    我都唔知,但咁理解個故仔完整啲。

    這令我想起Frege論 Indirect Sen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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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6. 相對現在、以人為主,未來為前,過去為後;
    過去的人、事物,先者為前,遲者為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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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7. Chloe,

    過去必然是與現在相對的,所以我不大明白你所指的分別。另外,也不肯定你所謂「以人為主」是甚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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