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講法，一聽很有道理，如果不想深一層，便可能以後都接受了。例如解釋為何從前的人相信是太陽圍繞地球轉動，而不是地球自轉，一般的講法是：因為他們的視覺印象是太陽圍繞地球轉動。大多數人都會接受這個解釋，就算是受過高深教育的人，如果不想深一層，也是會照單全收的。我正在讀加拿大心理學家 Hank Davis 的新著 Caveman Logic，在 p.29 就看到這個解釋；Davis 寫這書時年近七十歲，這個解釋他定是已接受了幾十年。
讓我講一個關於維根斯坦的故事，以說明以上的解釋有何問題。有一天，維根斯坦見到他的學生 Elizabeth Anscombe，劈頭便問她這個問題：「為何人們說相信太陽圍繞地球轉動，比起相信地球自轉更自然不過？」Anscombe 答道：「我想，那是因為看起來是太陽圍繞地球轉動吧！」維根斯坦的反應是：「嗯，那麼假如看起來是地球自轉，我們看到的又會是怎樣的呢？」Anscombe 想了一想，用身體語言答他：她雙臂從及膝處提起又放下，放下又提起，做打轉的動作，身體向後斜倚，臉上做出暈眩的表情。（見 G. E. M. Anscombe, An Introduction to Wittgenstein’s Tractatus, p.151）
從前的人相信太陽圍繞地球轉動，不只是因為他們的視覺印象，還因為他們相信如果是地球自轉，他們便會失去平衡和感到暈眩。假如他們相信地球自轉時是不會被感覺到的，那麼只要他們想一想，便會理解到無論是太陽圍繞地球轉動，還是地球自轉，他們的視覺印象都會是一樣的。
凡事想深一層，正是哲學的起點。
W. Wong,
回覆刪除//哲學的起點//
那有沒有終點？
兩點回應：
回覆刪除一，這樣的解說，把結論寫成「凡事想深一層，正是自然科學的起點」好像更恰當。
二，雖然我也十分強調反思的重要，但知識論裡有 Thomas Reid 對常識的確定，似乎也不宜忽視。或許較完滿的講法是不同知識來源給予我們的結論是可以有衝突的，因此哲學反思和判斷是重要的。
應該帶維根斯坦和他的學生去一趟旋轉餐廳，他們就知道看起來自轉也不一定會失去平衡和感到暈眩。想深一層，假如旋轉餐廳出現在地動說被廣泛接受的時代之前，人們會否因為在旋轉餐廳吃了一餐而開始懷疑太陽不是圍繞地球轉動呢？我看機會不大。由此看來，維根斯坦提的並不是甚麼關鍵原因。
回覆刪除Meshi，
回覆刪除有興趣繼續「虛詞的虛實」中的討論嗎？
不執,
回覆刪除//那有沒有終點？//
- 哲學本身沒有終點吧，因為大多數哲學問題都不會有一了百了的答案。至於個人而言，也許可以對個別的問題說「這是我最滿意的答案」，而視此為對該問題探索的終點。
Daniel,
回覆刪除//一，這樣的解說，把結論寫成「凡事想深一層，正是自然科學的起點」好像更恰當。//
- 文中的例子重點是：想深一層可能會發現自己接受的東西有些隱藏卻值得懷疑的假定。科學家當然也有這種想深一層，但他們往往到達某點便停止（例如他們不會懷疑外在世界的存在），而哲學家則會一直想深下去。
//二，雖然我也十分強調反思的重要，但知識論裡有 Thomas Reid 對常識的確定，似乎也不宜忽視。或許較完滿的講法是不同知識來源給予我們的結論是可以有衝突的，因此哲學反思和判斷是重要的。//
- 我認為哲學往往懷疑常識，否則便不會有 modal realism 和 eliminative materialism 等哲學理論了。
Kelvin,
回覆刪除//有興趣繼續「虛詞的虛實」中的討論嗎？//
繼續討論為的是甚麼？
Meshi,
回覆刪除//應該帶維根斯坦和他的學生去一趟旋轉餐廳，他們就知道看起來自轉也不一定會失去平衡和感到暈眩。//
- 我想他們是知道的，Anscombe 只是指出一般人的想法。
//想深一層，假如旋轉餐廳出現在地動說被廣泛接受的時代之前，人們會否因為在旋轉餐廳吃了一餐而開始懷疑太陽不是圍繞地球轉動呢？我看機會不大。由此看來，維根斯坦提的並不是甚麼關鍵原因。//
- 維根斯坦並不是要解釋為何從前的人相信太陽圍繞地球轉動（Anscombe 原文討論的是 "look as if" 的用法），是我借用他的故事而已。至於你想像的情況，我會說這要看他們會否思考相關的問題。
Meshi，
回覆刪除//繼續討論為的是甚麼？//
為了徹底瞭解您提供的解釋。
Kelvin,
回覆刪除是否值得為陳雲一句話繼續研究下去呢？Anyway，我在那邊稍為回應一下。
慣性接受的時候，要驅動去“想”其實幾難。人的惰性：P
回覆刪除哲學無得做懶蟲。
請問個故事 G. E. M. Anscombe, An Introduction to Wittgenstein’s Tractatus, p.151 網上我揾唔到個英文原文⋯⋯ Wong Sir 介意 share 一下嗎？
英雄美人公主娘,
回覆刪除"He once greeted me with the question: 'Why do people say it was natural to think that the sun went round the earth rather than that the earth turned on its axis?' I replied: 'I suppose, because it looked as if the sun went round the earth.' 'Well,' he asked, 'what would it have looked like if it had looked as if the earth turned on its axis?' ... My reply was to hold out my hands with palms upward, and raise them from my knees in a circular sweep, at the same time leaning backwards as assuming a dizzy expression."
//- 文中的例子重點是：想深一層可能會發現自己接受的東西有些隱藏卻值得懷疑的假定。科學家當然也有這種想深一層，但他們往往到達某點便停止（例如他們不會懷疑外在世界的存在），而哲學家則會一直想深下去。//
回覆刪除但文中例子並沒有說明要懷疑外在世界的存在。
//- 我認為哲學往往懷疑常識，否則便不會有 modal realism 和 eliminative materialism 等哲學理論了。 //
我不反對懷疑常識，只是懷疑的同時不能草率地全都抹殺。
Daniel,
回覆刪除//但文中例子並沒有說明要懷疑外在世界的存在。//
- 我的回應是針對你「好像更恰當」一語。因為哲學可以不斷想深一層，而科學則適可而止，所以我不贊成說「凡事想深一層，正是自然科學的起點」比說「凡事想深一層，正是哲學的起點」更恰當。
//只是懷疑的同時不能草率地全都抹殺。//
- 這個當然。
m_ _m
回覆刪除Mr. Wong,
回覆刪除//凡事想深一層，正是哲學的起點.// Let us 想深一層.
1) I would say, before we know about earth spinning about its axis we can't imagine how it would look like (exactly), even though we are living in it. In my opinion 維根斯坦 was off too.
Or he was too clever.
2) //科學家當然也有這種想深一層，但他們往往到達某點便停止（例如他們不會懷疑外在世界的存在），而哲學家則會一直想深下去。//
I give you that. First I don't understand what 外在世界 is. Please provide me the English term.
Anyway, I think I can still say something.
Now, can scientists do some experiments with this 外在世界? Science is empirical. Okay, let them do some theories on that. How can they quantify things in 外在世界? Even if they 想 and 懷疑, what can they do? Give up their science careers and become philosophers?
No-conflict-of-interest statement: I am not, have never been, and will not be a scientist. --zpdrm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