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1217

有涯無涯

中學時的中文課本有《莊子》〈養生主〉一文的節錄,是由原文的開頭到「善哉!吾聞庖丁之言,得養生焉」止,並另有篇名,叫〈庖丁解牛〉。當時要整篇課文背誦,到現在我還可以背到六、七成。

記得最清楚的,當然就是開頭那幾句:「吾生也有涯,而知也無涯。以有涯隨無涯,殆已;已而為知者,殆而已矣!」老師說這是很有智慧的說話,大概也解釋了一番,那時年紀輕輕加上受慣了填鴨式教育,老師說甚麼都接受了,以後每次見到這幾句說話,都有一種「那真是有智慧」的感覺。

其實,莊子這幾句說話,我當年是沒有可能領會的,對我來說也不會有任何作用。我讀書求學,算是以有涯隨無涯嗎?如果算的話,難道要我輟學然後逍遙養生去嗎?此外,我還未過獨立自主的生活,人生仍有一段好長的路,前面似有無限的機會、不盡的可能,我會理解「吾生也有涯」的意思嗎?就算理解了,我會因而更懂得過活嗎?

即使是對一個積極進修以充實自己的人,莊子這幾句說話也不見得是甚麼智慧。假如你有個朋友想學西班牙文或讀些心理學,並自覺很有上進心,你應該勸她不要以有涯隨無涯嗎?甚麼也不去學的人,就比樣樣都想學的人更自由、更有人生智慧嗎?

莊子這幾句說話,是對中了求知毒的人才是智慧,因為那是解藥,沒有中毒的,要解藥來作甚?所謂中了求知毒,就是只知用學問來衡量自己的價值,因而在學問的追求上貪得無厭,被求知這一活動束縛了自己,無論讀了多少書,學問有多大,都得不到心靈上的自由,只一學問的奴隸耳!這樣的一個人,讀到莊子之語,便可能悚然以驚,醒覺到自己求知心態之虛妄。醒覺之後,不必停止求知,但沒有了游盡學海的野心,不會拼命撥水衝刺,可游可憩,可有可無,這就是自由了。

13 則留言:

  1. 對啊.....可有可無才是讀書應有的態度
    現在很多人都把讀書看成是職業技能檢定、就業保證....
    讀書就是應該學一些自己有興趣的
    自己不喜歡的書,讀來作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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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所謂中了求知毒,
    //就是只知用學問來衡量自己的價值

    同意。

    //因而在學問的追求上貪得無厭,被求知這一活動束縛了自己

    後一句同意;但前一句是精益求精的原動力。

    //無論讀了多少書,學問有多大,都得不到心靈上的自由

    可能惟一的自由就是在求知的束縛中,在知性的世界中。可能這個世界太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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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我讀書求學,算是以有涯隨無涯嗎?……

    我最記得那時有個老師講:同學諸君!你咃讀書係為左將來出嚟揾食牙!唔讀書就揾唔到食,那同有涯無涯係無關架!……〈庖丁解牛〉已經好幾年無出題了,大家記得要重點溫習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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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雨果,

    //讀書就是應該學一些自己有興趣的
    自己不喜歡的書,讀來作什.....//

    - 不過教育制度不容許學生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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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Yan,

    ////因而在學問的追求上貪得無厭,被求知這一活動束縛了自己//
    後一句同意;但前一句是精益求精的原動力。//

    - 精益求精,不須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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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CYC,

    //唔讀書就揾唔到食,那同有涯無涯係無關架!//

    - 第一句大家都知道是不對的了,但第二句可沒說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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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唔讀書就揾唔到食,那同有涯無涯係無關架!//- 第一句大家都知道是不對的了,但第二句可沒說錯。//

    - X!我笑左。


    //精益求精,不須貪多。//

    - 然而,要在學術圈行走,除非特立獨行,否則要追下潮流。你有什麽看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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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Franz,

    //然而,要在學術圈行走,除非特立獨行,否則要追下潮流。你有什麽看法呢?//

    - 人人都在談的東西,不妨稍為涉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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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人人都在談的東西,不妨稍為涉獵。//

    精簡。 Thank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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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 好一個求知毒.
    但是我總覺得知道得越多, 就越覺得缺少知識.
    學海無涯, 回頭是岸,
    這道理若是說出來, 很容易讓人誤會的呀,
    但是若是體會出來, 哪真是令人唏噓不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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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 Laneser,

    覺得知識不足不是問題,求知亦不是問題,問題是心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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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 //被求知這一活動束縛了自己,無論讀了多少書,學問有多大,都得不到心靈上的自由,只一學問的奴隸耳!//
    我尋尋覓覓的解藥啊!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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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 //醒覺到自己求知心態之虛妄。醒覺之後,不必停止求知,但沒有了游盡學海的野心,不會拼命撥水衝刺,可游可憩,可有可無,這就是自由了。//
    撥雲見日 明心見性 先生點撥後進之美意 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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