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0404

科學與宗教:一段課堂對話


這個學期的科學哲學一科,學生的質素異常地高,不但大多留心上課,還有不少學生踴躍回答提問及主動發表意見,而且見解都不俗。這兩星期的課題是「科學與宗教的關係」,指定的讀物只是一篇 Philip Kitcher 的論文,題為 "Challenges for Secularism";論文的前三分一論述科學如何與某些宗教信念不相容(或至少對這些信念造成衝擊),在課堂上少不免要談到反演化論和年輕地球創造論(young earth creationism)。

由於「科學與宗教的關係」是個敏感課題,我在開始前先來個不記名的意見調查(用 IQ Polls 做,很方便),以約略知道這班學生對宗教的看法,結果是接近七成的學生是無神論者或不可知論者,有宗教信仰的只有約三成。這個結果有點出乎我意料,因為美國人中有宗教信仰的佔大多數;這一班的情況,也許只是巧合,也許是因為修這科的學生大多是讀科學的,而讀科學的學生比較多無神論者和不可知論者。

昨天是第三堂講這個課題,我問學生對過往兩堂的討論有甚麼意見;一位從未在堂上發過言的學生竟然第一時間舉手,然後跟我對話了好一會。這段對話頗有意思,不妨寫出來,大致是這樣的:

學生:我要坦白告訴你,上兩堂的討論令我感到有點不自在(uncomfortable)。

我:噢,為甚麼呢?

學生:我是一位基督徒,上兩堂的討論令我感到班裏有一種普遍的態度,就是認為宗教是可笑的、有宗教信仰的人都是無知兼愚蠢的(ignorant and dumb)。

我:是因為我們討論反演化論和年輕地球創造論時說的話嗎?

學生:間接是。

我:你說的「間接」是甚麼意思?可以說明一下嗎?

學生:我的意思是,雖然我是基督徒,但不是反對演化論和接受年輕地球創造論的那種,因此,同學們批評反演化論和年輕地球創造論,並沒有直接令我不安;可是,有些同學表達意見時流露的態度,反映出他們認為所有宗教信仰都是明顯錯誤的、所有信徒都是無知兼愚蠢的,這就令我感到不自在了。我並不認為自己比他們無知和愚蠢,我的宗教信仰不是盲目的,我主修的是生物學,對科學怎也不算是無知。

我:謝謝你坦誠告訴我們你的感受和看法,我不能代表其他同學說話,但我可以非常清楚地告訴你,我並不認為所有信徒都是無知和愚蠢的,因為至少有些一流的科學家和學者是教徒,我也有不少朋友有宗教信仰,而他們不但智力很高,還受過高深教育,很有學問。

學生:多謝教授你這麼說,也許是我太敏感了。不過,我想補充兩點,第一,那些反科學的宗教並不代表所有宗教;第二,宗教不只是創造論或其他超自然的解釋,宗教其實主要是一種生活方式和人生態度,我的宗教信仰對我很重要,是因為它給我的生活方式和人生態度。

我:你說的我都明白,也大致同意。我希望其他同學也緊記宗教的多樣化,作批評時不應一概而論,例如我們上兩堂談過的,便大部份都不適用於佛教。這個課題我們還要多講兩三堂,希望大家在討論時能盡量客觀公道,不要有無神論者的傲慢(atheist arrogance)。

12 則留言:

  1. 應該問嗰位基督徒學生對引發滿國風雨之 Indiana's Religious Freedom Restoration Act 有乜意見(原來之 RFRA 版本,阿 Pence 叔嗱嗱臨七日後就急急補鑊簽修訂 "fix" 散火)。唉,大家冇衝突時就你客氣我和平,但一涉爭議性議題,就考驗試探到真正的信仰基礎及其包容性。但公平而論,議題兩方都有激進白痴,互贈死亡威脅。。。唉。

    我提醒你此 RFRA 話題火藥性爆錶勁高,若真敢於課堂上討論就要預計後果,莫天真去引火後才悔嘆[我恐懼,我誤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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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容許我發表一下意見, 可以換一個角度去看事物
    談到"科學與宗教" 一定會引起強烈的討論:
    一個是舊日到現在有著歷史的產物, 一個是近代加上了工業革命色彩的產物
    一個講的是感性/人性, 一個講的是理性
    根本不可能在同一個條目作比較

    只是明顯的在陣型上, 命題已經輸了, 因為大部分新東西都比舊的好 (物別是效率上, 除了古董之外).

    一般語義上的科學還可以分開為生物學, 物理學, 化學, 經濟學等等, 是一個很大的項目;
    宗教則可以加上心理學, 哲學, 人文倫理去討論不就比較公平了吧?

    科學還有很多不知道的事情, 等同於宗教也有很多的不可知的性質, 只是它們也各有功用, 會不會可以改一下題目做"科學和宗哲人文", 可看一下它們之間可否互補不足, 找出它們可以對人類社會的貢獻, 可能會比"科學與宗教" 的討論來得有意義! (小舒己見, 歡迎賜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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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當你提到「也許是因為修這科的學生大多是讀科學的,而讀科學的學生比較多無神論者和不可知論者」時,我就心想其實是視乎讀那一類科學,讀生物的大多信神,讀物理的則大多無神論。跟著看到那學生說他主修的是生物學時,我就不禁地說 I knew i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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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可以請問為甚麼嗎?我倒是遇過讀化學的同學(平時很聰明客觀)但卻是非常虔誠的基督徒,而且對演化論嗤之以鼻

      醫學系的好像也有不少教徒……

      但我自己就沒有特別觀察到哪個科學領域有比較多有宗教信仰的人了
      (但物理感覺就特別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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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我覺得主要是讀物理的凡事講實驗講證據,神的存在又不能證明。
      讀生物的靠死記硬背,做實驗多是為了觀察不是求證,比較容易接受神的存在。
      (只是個人觀察,不得作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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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我認為生物學非死記硬背(除非是初階的),但的確較容易接受神的存在,因為科目接觸的是細緻精巧的細胞,或者多樣綻放的不同物種,因此較容易接受design argument.讀生物學必然(頗肯定)接受演化論,但此不必與design argument衝突,因為演化可以是一個落實那個設計圖(多幅或一幅設計圖)的過程. (不必問"若神全能全善,為何不直接造人而要迂迴曲折地演化",因為接受神其實不必是基督宗教下的神.即使是,神所理解的"善"也不必等於我們所理解的(因為我們的"善"似乎也是演化的結果,其他設計圖可能不同).design argument加上first cause argument,神就從工匠變成創造者.關鍵似乎還是在design argument,而這一點對每日研究"手錶"的生物系學生特別有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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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請問這一班有多少名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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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學生的回應很發人深省. 宗教不是只為了解釋如何創世, 也是一種生活方式和人生態度. 宗教是有多面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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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重覆讀過問和答幾遍因為當然是教授翻譯成中文版本
    但有些覺得其中滲著這位學生是有備而來而且有耐性地等到第三堂
    才把不舒服uncomfortable拿出來做話題和教授辯論宗教與科學

    “普遍的態度就是認為宗教是可笑的有宗教信仰的人
    都是無知兼愚蠢的(ignorant and dumb)。”

    教授可以翻譯出全程問答 是不是有課堂錄影或是錄音
    可以時候重覆去聽的呢?
    也很好奇這位同學以後還有沒有聽課
    同學發表完自己的意見 challenge 完教授
    就趁早 drop 咗 哈哈哈哈哈!

    寫完自己都覺得太過 skeptical
    不過又不忍寫咗幾行 delete 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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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我只是憑記憶寫出那段對話,雖然語句不會完全符合當時所用,但內容大致準確。我相信那位學生只是說出心裏話,沒有其他意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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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信有信的理由,不信也有不信的道理,信或者不信可以自由選擇是人應有的權利;在尊重人權的前提之下,大家都應該受到平等對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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