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0315

懷疑者與懷疑論者


英文詞語 'skeptic' 一般譯作「懷疑論者」,也有人譯為「懷疑者」,看來分別不大,然而,我認為有理由將「懷疑論者」和「懷疑者」的意思分開;英文的 'skeptic' 跟 'doubter' 也應該有相應的分別:a doubter 只是懷疑者,a skeptic 才是懷疑論者。請留意:以下我說的未必完全符合這些詞語的實際用法,我提出的,只是一個合理的分別。

假如我告訴你香港某位政論名人是中共的間諜,你對這說法表示懷疑,甚至在我提出相當有力的證據後,你的懷疑絲毫不減,因為你是這位政論名人的「粉絲」,並且深信他的立場一直都是反共;那麼,對於我這個說法而言,你只是懷疑者,而不是懷疑論者。

假如我告訴你我勤練《易筋經》和《洗髓經》,已經打通任督二脈,盡排體內毒素;去年身中劇毒,也是靠練此神功,才不藥而癒,現在健康無比,以後也不會患癌。你對我說的深表懷疑,要求我提出證據支持「身中劇毒」和「不藥而癒」之說,並解釋所謂「體內毒素」其實是甚麼東西;你還表明,只要我提出的證據夠充分,解釋得夠清楚,你便會接受我說的,不再懷疑。那麼,對於我說的易筋洗髓神功,你便不只是懷疑者,而是懷疑論者。

凡是對某事物有懷疑的,都是懷疑者,不過,一個懷疑者可能只是針對這一特定的事物才抱懷疑態度,換了另一事物,即使情況相若,他又未必會懷疑了。例如我告訴你另一政論名人是中共的間諜,而且提出的證據差不多,但這次你卻立刻接受,完全沒有懷疑。

「懷疑論者」的「論」,不是指態度,而是指一種方法論或思考的方式(可稱為「懷疑論」):沒有理據支持(而非不證自明)的說法,都應該懷疑;理據越少,應該懷疑越大;此外,越異乎尋常的說法,便需要越強的理據來支持(extraordinary claims require extraordinary evidence)。一個懷疑論者對某事物有懷疑,只是運用這種思考方式的結果,而不是因為他針對這一特定的事物;如果另一事物情況相若,他知道之後,會同樣懷疑。

依此分別,如果你懷疑疫苗的功效,甚至相信疫苗的害處遠遠大於益處,但你卻採用花藥(flower remedies)和順勢療法(homeopathy),完全沒有懷疑它們的功效,那麼,你對疫苗的懷疑,顯然不是運用懷疑論的結果。說疫苗的害處遠遠大於益處,甚至說疫苗是毒針,那是越異乎尋常的說法,因此需要異乎尋常的理據來支持;可是,反疫苗人士提出的所謂理據,不但遠遠達不到「異乎尋常」的標準,而且往往是 confirmation biascherry picking 的結果。因此,反疫苗人士只是疫苗的懷疑者,而不是懷疑論者;推動他們反疫苗的,恐怕是心理因素多於理性思考(也有人是企圖從中得益的,例如一些所謂自然療法醫師)。

8 則留言:

  1. 王 sir 可否多寫一些 關於知識論的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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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如想到適合在這裏寫的題目,我會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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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反疫苗人士提出的所謂證據,不但遠遠達不到「異乎尋常」的標準,而且往往是 confirmation bias 和 cherry picking 的結果。//

    是不但遠遠達不到「異乎尋常」的標準,且簡直就是屬於患了「一葉障木,不見泰山」的幻覺/錯覺。

    因為在新聞報導行業裡基本上是要有所謂「新聞價值」的事情才會報導,而正常事情例如成千上萬人打疫苗沒有什麼不良反應這種正常事情完全沒有「新聞價值」,新聞不會報導;
    但若果其中有一兩單是不正常的過敏反應,那就是有「新聞價值」的事情,新聞也就一定會報導。
    由於新聞報導的這種「價值觀」,結果使得不少人出現了如中國俗話所說的「一葉障木,不見泰山」的幻覺/錯覺,他們以為看到新聞報導的幾單不正常過敏反應,就像只看到一兩塊樹葉般小的壞處,但就看不到如泰山般大的好處。
    當然,打疫苗基本上是自願的行為,但有組織的反疫苗行為顯然是會對社會群體健康構成危害,例如加拿大魁北克(Quebec)省一個小鎮就因為某種宗教原因沒有什麼人打疫苗,結果只是因為有一個人去過發生麻疹的美國迪斯尼樂園,回來後就使得該鎮百多人包括小童和成年人都患上麻疹,雖然未馬上致命,但麻疹的並發症肺炎或腦炎卻會威脅性命或會造成長遠影響的後遺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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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坊間頗多翻譯把 skeptical 等如 cautiou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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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我知道。我在文中提出的分別,只是一個建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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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逢事 generalize 會有危險。例如我們的中藥,成效絕大部分是靠所謂之 anecdotal evidence,因為科學證據要龐大人力物力去發掘,而通常只有(外國)大藥廠才有這等資源,但他們對中藥沒大興趣。但即使沒有科學證據,你敢蓋棺定論中藥沒用?

    大家知疫苖的 clinical trials 是怎樣的嗎?有三個 phase (I, II, III),目的是評審reactogenicity 及 immunogenicity 兩方面,而成效通常是做 ELISA,計算 geometric mean titres 及 neutralizing antibody titres 等等。這都只是純數據指標。真真正正的成効,是要靠市民都打疫苗非常大的 sample size 而 draw statistical inference, 不是 statistical conclusion。

    我到底想講乜?即係咁:

    1)冇專業知識成年嘅你呢(指大眾)最好信政府,政府會存心危害市民健康?資訊自由社會,政府可以一手遮天咩,數字唔妥大把學者撲出嚟有意見啦!正如美國 1976 之 swine flu vaccination,當時生物/醫學界非常多異議㗎。

    2)兒童因為年幼不能作個人決定,所以重大健康問題政府如果同父母有無妥協餘地之分歧,唯有信政府智慧會高過父母而跟隨政府策略。父母低 b 不應危害兒女健康。

    3)政府政策係大方針顧全大局。疫苗種類繁多日新月異,有專業知識嘅成年人自己搵到 ABCD 疫苗更詳細資料衡量到風險呢,你就咪笑其個人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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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依此分別,如果你懷疑疫苗的功效,甚至相信疫苗的害處遠遠大於益處,但你卻採用花藥(flower remedies)和順勢療法(homeopathy),完全沒有懷疑它們的功效,那麼,你對疫苗的懷疑,顯然不是運用懷疑論的結果。//

    這種人可能還存在有某種心理上的毛病。「懷疑疫苗的功效」與「採用花藥和順勢療法」的人除了部份是科學盲之外,其心理亦可能與某種類別的所謂「後現代心理」(postmodernp sychology)有關。
    由於現代社會應用太多的科學和大量工業化生產,其中難免會有些副作用包括會產生各種類的環境或藥物污染和西醫療法的副作用,於是使得一些心理比較敏感的人會產生一種傾向要所謂「返樸歸真」或「超凡脫俗」的心態/心理,他們以為一切只需要「自然」就好。於是出現了一些無實質療效的偽科學和所謂「自然療法」或「另類療法」;而那些有某種「後現代心理」毛病的人當然也就容易接受和相信那些所謂「自然」才是他們/她們的「真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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