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0220

克服亨利 · 詹姆斯


熟悉我的朋友都知道,我本來讀的是文學,到讀碩士時才轉讀哲學,但我對文學的愛好並未因此而減弱,研究哲學之餘,一直沒有停止過閱讀文學作品。閱讀優秀文學作品給我的滿足感,我也不知道該怎樣形容,不完全是美感的,也不只是知性的,可以說是兩者兼備,也可以說是介乎兩者之間,總之就是感到心靈豐富了;較具體一點說,有時會覺得眼界開了,有時會因而對人心和人世的理解深了,更多的時候是刺激了自我反省。

文學作品是精神食糧,有口味這個因素,不是公認的好作品便會甘之如飴。其實,就算是公認的偉大作品,讀之感到索然無味,讀不下去,也不是甚麼不尋常的事,且不一定是由於鑑賞力不足,而只是口味不對。口味不對的,就不必強逼自己「硬啃」,反正其他優秀的文學作品多的是,任君選讀。

不過,我有時倒會強逼自己一試再試某部文學作品或是某作家的作品,原因不一而足,但主要的有三個:一、因為覺得讀不完是遺憾;二、因為強烈信任某人的推薦;三、因為知道自己的口味變了。最近讀了不少亨利 · 詹姆斯(Henry James)的小說,就是由於第二個原因。第一次讀詹姆斯的作品,已是十多年前的事了,讀的是 The Portrait of a Lady,是他最著名的長篇小說;讀時覺得很悶,「硬啃」式讀完。The Portrait of a Lady 是詹姆斯的早期作品,文字不難懂;後來我嘗試讀他較後期的作品,這些作品的文風明顯跟早期的不同,有很多又長又曲折的句子,我讀得十分不暢快,不久便放棄了。

Henry James

在我這個「詹姆斯經驗」兩三年後,Martha Nussbaum 到我校演講,離開時是我開車送她往機場的,車程一個半小時,當然免不了交談,其中一個話題正是詹姆斯的小說;Nussbaum 大力推薦,說尤其欣賞詹姆斯的心理描寫。我坦承看 The Portrait of a Lady 覺得悶,還說吃不消詹姆斯後期的文字。Nussbaum 認為我應該有多一點的耐性,只要習慣了詹姆斯的文字,便能進入他後期作品那豐富的人情世界。她這番話我一直記在心裏,因此對詹姆斯始終念念不忘。

到了最近,終於再讀詹姆斯的小說了,到目前為止還只是讀他的短篇和中篇,但觀感跟以前大不相同,看了兩三篇已越來越喜歡,尤其欣賞他刻畫人際關係的微妙心理,那敏感度和深度,在最優秀的文學作品中也是少見的。然而,他後期作品那曲折的文字,的確需要耐性去適應,例如我很喜歡的中篇 The Beast in the Jungle,開頭兩句已有點考我耐性:

What determined the speech that startled him in the course of their encounter scarcely matters, being probably but some words spoken by himself quite without intention—spoken as they lingered and slowly moved together after their renewal of acquaintance. He had been conveyed by friends an hour or two before to the house at which she was staying; the party of visitors at the other house, of whom he was one, and thanks to whom it was his theory, as always, that he was lost in the crowd, had been invited over to luncheon.

無論如何,這樣的文字我已習慣了,可以進入詹姆斯的小說世界。其實,我當年不欣賞詹姆斯,不僅僅是由於文字障礙;正如我在上文所說,The Portrait of a Lady 的文字不難懂,但我仍然不喜歡。當年障礙我欣賞詹姆斯的,還有另一個因素:我未能了解他作品裏的心理深度。也許是因為我現在對人心的敏感度高了,所以從前看詹姆斯作品時沒有感應的地方,現在都有感應了。相信如果我重讀 The Portrait of a Lady,應該不會覺得悶;不過,與其重讀 The Portrait of a Lady,不如先讀詹姆斯其他的長篇小說。我肯定會讀 The Golden Bowl,讀完這個長篇後便可以看 Nussbaum 那篇題目十分有趣的論文 "Flawed Crystals: James's The Golden Bowl and Literature as Moral Philosophy" 了。

2 則留言:

  1. 網頁右邊「分甘同味」裡的《水滸、儒家倫理與武松殺嫂》描述的「儒家倫理」似乎與「伊斯蘭國」的殺人倫理沒有太大分別,或中國正是因為有這樣的儒家倫理做基礎,故共產黨對「地、富、反、壞、右」大開殺戒,有殺錯,無放過的所謂復「階級之仇」也頗受「貧下中農」和「工人階級」歡迎。即使被稱為「共匪」,也可成為君王,有儒家倫理的「接引」恐怕也是「功不可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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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網頁右邊「分甘同味」裡《十八世纪中国的盛世危机》其實是「中共」的盛世危机對其政治獨裁的「王位」會有重大影響。
    清朝皇帝垮台,中國也還是中國,反而民眾生活得是更自由。
    曾聽過一位「大陸同胞」說,「文革」時期共產黨喜歡用所謂「憶苦思甜」的做法來讓民眾「不要忘記舊社會的苦難」,以便讓民眾覺得在共產黨領導下生活艱苦但也會出現像「蜜糖那樣甜」的感覺。黨委書記於是試圖叫那位屬於「工人階級」的大陸同胞在「憶苦思甜大會」的千人大會上發言「控訴舊社會的苦難」以便令民眾產生「憶苦思甜」的效果。
    但那位大陸同胞說他婉拒了邀請。他私底下同人說其實「舊社會」的生活比(當時)今天還要好,以前買肉買糧食都不用憑票,今天買什麼都要憑票,樣樣都缺乏(指那時大陸惡劣艱難的生活環境)。
    後來大陸被忠孝仁義的中國人奉為神明的「大救星」--獨裁者毛澤東駕崩了,中國在經濟上實行了改革開放,廉價和大量的勞動力加上大舉引進外資借貸,用所謂經濟槓桿的做法以一博百,在經濟上升時獲利暴升,GDP達十多percent 一年,獲暴利賺了數萬億美元外匯儲備。
    但好景似乎不夠長,本來若以每年數千億美元的貿易逆差(賺美國等西方國家的錢)如果能夠維持下去的話,當初以一博百借貸的經濟槓桿在GDP不低於某一個數值時是仍然有利可圖的;
    但若然GDP低於某一個數值的話,做槓桿時的巨額借貸所衍生的龐大利息就會倒過來迅速抵消獲利而快速造成大量虧損,經濟就會有「兵敗如山倒」的危險。
    不幸,中共的這一「盛世」致命弱點被熟悉商業運作的特朗普及其經濟謀士看穿。特朗普不像奧巴馬那樣只是說而不做,即使畫下「紅線」也只是「說了算」。特朗普大概以其商人的觸覺意識到根本無法接受每年數千億美元的虧本生意,誓言要扭轉虧本買賣。
    今天中國的盛世其實與十八世紀的盛世有很大的不同。當年中國不像英國等已實行了工業化生產,工業規模大的生產力能夠支撐英國向海外擴張;
    而當年中國仍然是生產力落後的農業國,低下的生產力無法支撐向外擴張所需的消耗,因此當時中國的擴張非但沒有能像英國那樣,以龐大的工業生產力加獲得的海外資源令生產更多以能夠支撐和持續擴張;中國當年的生產力無力維持擴張,不濟的生產力令擴張反而成為了「盛世危機」。

    今天中國的「盛世危機」與當年不同的是生產力夠大達到過剩程度,但今天的世界已不能夠以武力擴張了(加上中國的軍力能否實現武力擴張也成疑問),因此萬一「一帶一路」不暢,出口受阻,令經濟下滑到某個程度,經濟就會以當初槓桿式的相反比例急速下滑,形成經濟危機的風險就相當高。
    特朗普大概也正是看中這一點,以貿易戰(以高額關稅阻止中國產品進口)來迫使中國開放市場讓更多美國產品進入和逼中國勿以國家補貼企業來以槓桿式賺取美國的錢。
    其實中國或也意識到槓桿式雖然賺錢快,但蝕錢也快,也已提出「去槓桿化」多年,只是為了GDP「保八」之類的中央指示,遲遲未能「去槓桿化」,這次遇上特朗普才惹上麻煩(以前的美國總統似乎都不及特朗普那麼麻煩)。
    再加上中國只是經濟改革但政治仍然獨裁,這樣的皇帝式制度令不少國家成為了對華為5G有戒心的一個原因也影響到中國在這一有龐大利益的市場,中共獨裁政治也為「盛世危機」添加了不少因素。

    https://www.bnnbloomberg.ca/china-deleveraging-is-dead-as-34-trillion-debt-habit-roars-back-1.12189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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